「上下……其、手……」他的臉當下黑了一半,非常羞愧地想一劍砍了雙臂。
他怎麼會糊涂得輕賤姑娘清譽,就算她不在意,他也不能原諒自己畜生一般的行徑,竟然「監守自盜」。
他不配當個君子,是個卑劣小人,利用她的信賴行卑瑣行為,實在枉為公門青天,他的所做所為該杖罰百下,勞役三年。
「哎呀!那只小狐狸要走了,我去追它。」好歹讓她抱一抱再走嘛!她好想撫模雪白柔順的狐毛。
「等一下,別追……」手一伸出去,落空,風妒惡微訝她竟快得讓他無法捉注。
這會兒無奈搖頭的男人不再是怨聲連連的神獸,眼露恥笑的麒麟慶幸自己月兌離苦海,有個更笨的家伙接手他的苦差事,他樂得無事一身輕,冷視旁人重復他吃過的苦頭,而他不會有任何同情。
如他所料的,不招惹是非就不是淨水仙子,她是連摘片葉子也會麻煩上身的迷糊仙女,他才掏掏耳朵準備接招,拉長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不過,他會佯裝沒听見淒厲的叫聲,耳邊傳來的安撫聲並不驚慌,可想而知事態並不嚴重,八成又是某人闖禍了,而且鐵定在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它就躺在雜草堆底,我一腳踩下哪曉得有什麼東西,若非長長的狐尾露在外頭,誰看得出狐狸會藏在底下,我……我不想踩死它……」她造殺孽了,佛祖慈悲呀!
「沒事,沒事,不用怕,和你沒關系,不是你的錯。」風妒惡一把擁住她,憐惜地輕撫她微顫的背。
「它……它死了嗎?」不敢看的淨水都快哭出來了,自覺罪孽深重。
不懼生,不懼死,她怕的並非被她誤奪性命的狐尸,而是傀對剛斷乳的小狐,那雙品亮的圓眼似淌著淚,悲傷失去至親。
「早死了,一箭穿過背脊刺入心窩,從凝固的血跡看來,應該死了兩天以上。」他用辦案的手法確定母狐死亡的時辰以及死因。
「咦!死了兩天?」一听見小狐早沒了親娘,她一顆愧疚的心稍稍放下,趨近一瞧,「果然狐身都僵硬了,箭上的血暗沉濁黑。」
幸好非她所為,否則罪過可大了。
淨水兩手一合置于眉心,默念經文,神情肅穆一如喪家,微微金光由全身散開,仿佛籠罩在聖潔佛光之中,澄淨無塵。
那一剎那,不只是風妒惡傻眼了,連一旁低嗚的幼狐也抬起頭,出神地望著宛若月華初綻的光彩,一開始的排斥轉為嗚咽地繞行她腳邊,似有靈性地不斷嗅聞她不同于凡人的清香。
不過那耀目的光來得快,去得也快,她一起身,那一身光耀如抖落的金粉,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恍若一場夢般不復存在。
這時,頭頂上的火球也稍微收了光芒,偏西地走到矮樹上方,斜影映照滿天余暉,橘紅色的大地染上向晚的氣息。
天快黑了。
回過神的風妒惡當是一時眼花了,他左臂一橫扶著縴縴柳腰,眼神輕柔地注視被晚霞染暈的緋顏,渾然忘卻他一再強調的男女有別。
「該走了,入夜的林子並不平靜。」趁著日落之前出林,趕至鄰鎮找間客棧歇息。
「喔!」淨水應了一聲,回眸一視已死的母孤。
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之路,狐類亦然,她雖不忍亦得放下,六道輪回非她所能掌握,狐魂升天是一種解月兌,它月兌離了悲喜憂苦。
只是……
望了一眼雙目淒楚的幼狐,她每走一步路都覺得沉重,那般無助的小獸少了母獸的護佑,能在這艱辛的環境中存活嗎?
越想越不舍的頻頻回首,小狐也似感受到她的憐憫之心,在母狐的頭邊蹭了幾下,泛著銀白光影的身軀慢慢地後退,以不安的狐步跟在她後三步,像是一道無聲的影子亦步亦趨。
似看出她的想法,嘆了口氣的風妒惡轉身往回走,抱起想逃走的小狐塞入她懷中,省了她的自我掙扎。
當一抹粲笑由她臉上綻放,他覺得一切都值得了,她的確需要寵溺,一點小小的滿足就能讓她笑逐顏開,兩眼發亮,他何樂而不為呢!
「風妒惡,你真是個好人。」淨水忘情地投向他,笑得很甜地挽起結實臂膀。
他一笑,帶著些許疼寵的柔情。「小心它抓傷你,幼狐的爪子也是很利的。」
「我知道,它……啊——」腳……腳下是什、什麼?
「怎麼了?」風妒惡神情一繃的急問,以為她真讓小狐傷了手。」有……有人捉住我的腳啦!」好討厭,濕濕黏黏的感覺肯定是血,她的繡鞋完了。
「有人?」
他低下頭,果然瞧見她的白襪上多了一只血掌,順著沾著污泥的手臂看下去,一具氣息微弱的軀體趴伏芒草之間,繁密的長草覆蓋周身,叫人不易發覺。
不惹麻煩,麻煩自會找上來,他苦笑著,突然能體會阿猛嘴角的諷笑和譏意,以及逼不得已的辛勞,她什麼都不用做也能惹出一堆事讓人勞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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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為什麼是他,他是天界威風凜凜的神獸麒麟,為何得苦命地做牛做馬,為人辛苦為人忙,還不得抱怨地當是修行上的磨練。
太可惡了,居然驅使他做卑下的活兒,想他的背是何其尊榮,凡間的小仙小神尚無榮幸踫觸,如今卻淪落至此,想想能不嘔嗎?
不管人間事、不管人間事,她到底听進去幾分?都說了幾百遍,她依然故我,早晚會被她害得回不了天庭,成為一頭流浪獸。
越想越不甘心的麒麟狠瞪逗弄小狐的女子,她臉上益發嬌艷的笑顏著實刺目,他低咆了一聲引來兩道目光的關注。
「阿猛,你累了是不是?要不要休息一下。」淨水的語氣像在悲憐麒麟的體力不濟,不再是傲人的神獸。
他咬著牙、冷冷地回應,「你來試試當頭牛,少在上頭假慈悲。」
不用腳走路可真愜意,人肉轎子她坐得可舒服了。
「哎呀!不要這麼嫉世憤俗嘛!我求菩薩讓你會千變萬幻,求佛祖讓你同處西方極樂。」如果她未受罰。她訕笑地在心里補上一句。
麒麟回以怒視,「不必,西天你去,我菩提樹下悟道。」
省得受她牽連,萬劫不復。
「說得好酸喔!人家也不是故意奴役你,瞧我胳臂細得如柳枝,雙肩縴弱扛不超重物,你忍心見我活活被重物壓死嗎?」她也想出一份力呀!可是他們叫她滾開。
哀著狐毛的淨水一臉無辜的吐吐舌,眼神無邪又清澈,一點也感受不到路面的顛簸和不平,十五月圓高掛在星空下,她頗為無奈地幽然一嘆。
「哼!看你滿面春風的模樣,你該有的羞恥心哪去了?」好想撲上去咬她一口,撕開她的咽喉。
她氣一岔,差點讓痰梗了喉。「我又沒做什麼……」
瞧她安安分分地坐在風妒惡肩頭,沒惹是生非,又無喊餓喊渴,阿猛又何必猛揚火氣,好像她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該受雷神電婆的天打雷劈。
「什麼都沒做的人才最可恨,你該自我反省。」因為苦的是他。
額上冒出豆大汗珠的麒麟咬緊牙根,拖著以藤蔓和樹枝捆綁的平榻,上面有個奄奄一息的大男人,全身髒污猶如剛由溝渠撈起似的。
最重要的是他胖得像一頭豬,圓滾滾的肚子如懷胎十月一般大,四肢粗肥,頭大能擺桌,光是用來承接他重量的樹枝就有大腿粗,不夠粗的被他一壓就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