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句難听的話,千夕王朝絕對不富裕,甚至可以說是貧窮,即使地廣人稠,憑江依湖,但連年的天災人禍還真令人吃不消,日漸頹圮的國勢也一直無法強盛,政權把持在四大世家手中。
但這先不論,和平時一樣,早起的百姓一如往常地東家溜溜、西家逛逛,閑話家常地互道私密,生怕落于人後而漏听了最新話題。
只見城東的王二麻子一臉鬼祟的模樣,兩顆芝麻大的老鼠眼賊溜溜地直打轉,似乎怕人听見地壓低嗓門。
「你們听說了沒?」
「听說什麼?」大伙兒像見到糖霜的螞蟻,連忙靠近,學神神秘秘的王二麻子小聲問道。
「不就城西那幢破宅子嘛!昨兒夜里打更的老陳看到一道白影晃過去。」
「哎呀!又看到了?」怕听又愛听的徐家大嬸捂著胸口,好不驚顫。
「是呀!又看見了,這幾個月咱們鎮上不太平靜,已經有好幾個鄉親瞧見……呃,那個。」真是阿彌陀佛喲!那種東西居然還在。
「都幾年了,他們怎麼還不肯離開……」唉!大家膽子都小,別盡來嚇人。
「十四年了,風家慘案到現在足足十四年,死得真冤呀!」可憐一家七十余口一夜之間慘遭滅門。
「噓!別說,你不怕他們半夜找你泡茶嗎?」賣魚的老爺直揮手,不讓人多談。
十四年前,千夕王朝發生一件舉國震驚的大慘事,時至今日仍令人驚駭不已,久久無法平息。
那年四大世家之一的風家喜獲唯一的鳳女,已有四子的風瀟灑非常高興,偕同妻兒在滿月那日席開百桌,廣邀各地親友富賈前來一聚,分享喜悅。
當日有人送上吉祥寶珠一粒以示祝賀,希望小女嬰長命百歲、富貴雙全,將來生得和其母一樣,成為江南第一美女。
由于風瀟灑生性海派,三教九流的朋友多不勝數,不知是誰說此珠能治百病,傳言不脛而走,因此引起了某些人的貪念。
就在夜黑風高的某日,一陣淒厲的叫喊聲由風宅傳出,刀光劍影晃動下,一個個失去生息的風家人倒在血泊中,任由鮮血染紅了階梯。
沒多久,一把無情火從內堂竄燒向外,將風家大宅燒得屋垮梁傾。
自此,吉祥寶珠失落了,風家也沒落了,宅子淪為廢墟,至今仍謠傳著鬼魅之說。
有人說他們死得冤,不願轉世投胎,有人說是大仇未報,不肯含冤受辱,非要等著仇家身首異處,否則絕不善罷干休。
反正眾說紛紜,自從風家慘案後,蔓草叢生的宅子無人敢涉足一步,據說每到當年滅門的時辰,宅子內便會傳出女子的嗚咽聲,哭聲淒涼,好不愴然。
有鬼一說始終流傳于鄉里,即使沒人親眼目睹,但畢竟一下子死了七十多口人,誰敢信誓旦旦說沒鬼呢?
「不過我听說風家的五個孩子逃出去了。」因為找不到小孩子的尸體。
「真的嗎?」那麼小的孩子怎麼活呀!這世道亂得連大人都快活不下去了。
爆料的菜販很小聲地低言,「听說是幾個見義勇為的親友趁亂將人救走,以免一家子全死絕。」
「又是听說呀!」到底是听誰說的?怎麼他們就沒听過這碼事。
都十四年了,若未遭遇不幸,那幾個娃兒也該長大成人了,老大那男孩大概有三十多了吧!當年他俊俏的模樣相當討姑娘們喜愛。
眾人圍起小圈子紛紛討論著,沒發覺有個奴才打扮的男子突然匆匆離開了人群,像有極重大的事待辦。
「哎呀!別插嘴,听他繼續說。」大家都想听听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菜販受到大伙兒的鼓舞,有些神氣的抬起胸膛,「我跟你們說呀,是風家僥幸沒死的老僕人告訴我爺爺,我爺爺又偷偷地告訴我的,風家的滅門慘案源自一顆珠子。」
珠子
原本正在移動的腳步驟地一頓,身著淡青色絲裙綢衣的女子蛾眉微顰,暗自思忖著這顆珠于是否她要尋的寶珠。
「什麼珠子這麼邪門?」引來殺身之禍,肯定是不祥之物。
「誰曉得呀!听說是天上掉下來的寶物,奄奄一息的老太婆被它一砸,居然又活過來了,生龍活虎又多活了十一年哪。」換了是他也想要,管他邪不邪門。
「真的假的?你可別亂說,哪有那麼靈的東西,只是一顆珠子而已。」準是夸大其詞,那小子一向愛吹牛皮,越吹越大也不怕爆掉。
「若只是一顆珠子那麼簡單,誰會狠得下心狙殺風家上下?」人命關天,可開不得玩笑。
「唉!說得也是,可憐那一家人呀!」平白無辜枉送性命。
「是挺可憐的,不然也不會夜夜流連不去,死不瞑目變成……」叫人欷吁。
菜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巴,生怕他說出人人畏懼的那個字。
「鬼。」
一個冷颼颼的聲音突地飄起,讓人一陣寒意上身。
「哎呀呀!是哪個沒長眼的家伙胡說八道?我們這兒沒那東西,別說來嚇人。」這事犯忌諱。
「有生即有死,有死即有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何懼也?」人死後不也是成鬼,何必畏懼?
一張出落得清麗動人的絕塵容貌映入眾人眼中,所有的男女老少有如被點了穴一般,驚其美貌而忘了呼吸,瞠大雙眸,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絕美的女子。
彎彎的柳葉眉淡掃青黛,杏目如瓖了黑玉般散發著溫潤光彩,粉女敕的雙頰透著桃花艷色,不妖而媚的朱唇仿佛快滴出丹紅的甘露,美得不沾一絲塵氣。
美目揚玉澤,蛾眉象翠翰,鮮膚一何潤,秀色若可餐,雖是清冷淡漠的神態,卻也看出她不同一般世間女子的冷傲靈慧。
「姑娘你是……」
「人怕鬼三分,鬼猶懼人七分,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比虎還凶猛。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揚起的長發飛散著清雅幽香,讓人聞了為之陶然,久久難以回神。
此等姿容,世間少有,難怪大家都看痴了,認為天仙下凡也不過如此,戀慕的眼神像中了情毒,無藥可救的目送她走入風家大宅……
呃,等等,風家大宅
大家的眼光驀地由驚艷轉為驚懼,冷不防地倒抽了一口氣,同時看向刻有「風宅」二字、快掉下來的門匾,瞠目結舌地倒退一步。
她……她是人是鬼?為什麼毫不懼怕的進入鬧鬼的宅邸?
大家都說不出話來,也沒人敢開口問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新的傳言又如火如荼的傳開了,比野火還猛烈。
就在大伙兒準備散開之時,一匹高壯的黑馬由遠而近,馬背上一身黑衣的昂藏男子策馬而至,無視于他們的存在,直接往風家鬼屋而去。
他們錯愕的看見,他竟也像那仙女般的姑娘一樣踏上青苔滿布的台階,走進了年久失修的老宅子。
這……這……不會大白天真見鬼吧!
「你們覺不覺得那個男的很像一個人?」很像風家的某個人。
「像誰呀?」他們剛才都來不及仔細瞧上一眼,魂兒全讓那美若天仙的姑娘給勾走了。
「誰……」瞧她這記性,越來越不中用了。徐大嬸用力的想、拼命地想、絞盡腦汁的想,一個呼之欲出的影像就快成形了。
一陣冷風無預警的拂過頸項,猛打了個哆嗦的她舉高微顫的枯瘦食指,口水直咽的指向高聳土牆圍起的殘破老宅。
驀地,大家都想起來他像誰了,除了冷峻的神情和森寒的目光外,他根本就是燒成木炭的風瀟灑嘛!
一時間,所有人的背脊都發寒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不發一語地扛起扁擔,挑起菜蔬,在最短的時間內作鳥獸散,一溜煙全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