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 第3頁

風揚起塵煙,未到入秋已見落葉,枯黃的梧桐隨風卷入風家大院,安靜地落在血跡已干的石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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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荒草滿布的破舊院落之中,竟意外飄來陣陣暗香,一窪恬靜的紫色蓮花靜靜地躺在水面上,隨著蕩漾的水波輕展清媚。

這是水鴨棲息的小池塘,原本布滿雜亂的水草和枯枝,讓它猶如一潭死水,不再清澈,惡臭的氣息足以令人掩鼻。

但是在短短的時日內,它不僅水清見底,還有七彩鯉魚在池中游來游去,浮動的青蓮給人帶來一絲涼意,讓失去活力的池塘再現往日的風情。

池子旁應該是昔日主人的書房吧!舊時的痕跡依舊在,卻已是煥然一新的風貌,古樸的竹屋取代原有的泥牆紅瓦,一串悅耳的花風鈴垂掛廊下叮當作響,為寧靜的四周譜曲成歌。

「時間快到了,你還不想回去?」哈~微風暖,真是曬太陽的好天氣。

「怎麼,嫌煩了,後悔跟我一起出來了?」清冷的聲音不重不輕,微帶嘲意。

「是有點不太滿意,人間不若想象的好玩。」尤其是跟著一位無趣的主子。

早知道就留在暖園里睡覺,好過無頭蒼蠅似的東奔西走,沒個安穩。

「誰跟你好玩來著,是不是日子過得太舒適了,忘了自己只是一只小小的畜生?」敢跟她抱怨。

「畜生也有想活動活動筋骨的時候,老是悶著會施展不開一身雄風。」如果能咬幾個人,撕扯幾具帶血的臭皮囊,也許它會開心些。

一道慵懶的身影趴伏在紫金色錦榻上,渾身沒勁地張大嘴打哈欠,一副窮極無聊的模樣,以舌輕舌忝前掌毛發。

「是嗎?」絕美的女子丟出一團毛球,滾向它毛絨絨的腳邊。「玩吧!別說我虧待你。」

一雙圓滾滾的黑眼頓時一眯,十分不悅。「我是三大神獸之一的闢邪,不是家貓。」

「你現在和貓有什麼兩樣?」吃飽睡、睡飽吃,無所事事。

軟榻上躺的不是人,而是一頭四肢有著火焰圖樣的成獸,闢邪原有雙角和雙翼,是天上神仙的座騎,不過為了配合主人的需要,目前的它是威風八面的萬獸之王——獅子。

麒麟、闢邪、天鹿是天界中少見的神獸,並非想擁有便能擁有,闢邪的母親生下它不久後便體虛而亡,因此太白金星將小闢邪轉送給觀音大士,希望能藉她的力量護佑小小生命。

誰知當年剛長成人形的青蓮很喜歡這只「小貓」,硬是從太白金星手中要來,如主如僕的相處四百年後,才發現它其實不是一只貓。

生性冷傲、幽靜無爭的青蓮對人世間的情感相當淡薄,她不相信以人短短數十年的壽命能有什麼真情真性。身為仙子的她都悟不出情為何物,凡人又能有多少見解?

不能說是輕蔑,而是她的性情真的薄得不如一張紙,心清如水,不生波瀾,所謂的七情六欲鮮少能影響她分毫,淡漠得仿佛天空飄過的浮雲,不為誰駐留,也不帶走落日下的繽紛霞色。

一切隨虛無而淡去,不必刻意強求,她的心是一片菩提,植滿朵朵蓮花,安置在菩薩座前,聆听來自空靈的佛謁。

闢邪很不甘願地一瞪,繼而垂首。「找些事讓我做吧!我可不想當只沒用的小貓。」

它一伸懶腰,身長竟有成年男子的體形,宛如人形巨獸,體態、身形與人幾乎無異,除了布滿深色毛發和多了張獸面,誰敢說它不是人?

其實它有能力化為人身人面,但是它太驕傲自己是頭叫人聞風喪膽的神獸,不屑當個什麼都不會、混吃等死的人類。

闢邪的壽命長達三千六百歲,若無意外,通常它們能活到壽終正寢,以蜷伏的卵化狀態靜待一萬年,然後再破殼而出,長成新的闢邪。

當然,這是在它們沒有伴侶的情況下獲得重生的方式,一旦它們選擇以交尾的方法誕下新生命,那麼年老的闢邪會如人類一般死亡,重入六道輪回。

「安安份份地等待時機到來不好嗎?我們能待在人間的時間不長了。」頂多再一年,他們都得返回天庭。

「你要放棄了?」說實在的,雖然烏煙瘴氣的塵世布滿了污濁,不過食物可口美味,讓一向吃素的它也能大飽口福。

「不是放棄,而是時機未到。」看似淡泊的青蓮嘴邊隱隱浮現一朵玄奧的笑意,讓她平靜的面容更顯動人。

低哼一聲的闢邪懶散地以前足為枕,輕伏側臥。「听不懂。」

「悟性不足。」獸就是獸,靈性有限。

「哼!筆弄玄虛。」不說就不說,反正遺珠之罪罰不到它頭上,它大可高枕無憂。

闢邪初來到凡間是以小獸的模樣出現,在眾人眼中它是只無害的「貓」,但是隨著時光推移,它不得不和小主人一同成長,以適應這個險惡的環境。

畢竟十歲的小女童年幼可欺,任誰都可以恣意欺凌,因應局勢的需要,青蓮被迫成長,即使她現在的處境不比童稚面容好上多少。

出色的容顏也是一種必然的災難,無論走到哪里,那張比花還嬌艷的芙蓉面始終擺月兌不掉自命風流的男子追逐。

因為厭倦了無謂的紛擾,所以她挑了這處幽靜的空屋,一來它正好給了她清靜的靈修地,二來也不怕會有人上門打擾,畏鬼的天性讓人們退避三舍,不敢輕易涉足。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

青蓮斜眸睇向那些徘徊不走的幽魂,她會來此的理由很簡單,荒廢的大宅里殘存的寶珠靈氣,可能會將它帶回這個有歸屬感的地方。

「闢邪,你腳掌抬太高了,不像頭獸。」她冷言,指間把玩著新摘的蘆葦花。

闢邪一怔,不解其意。「青蓮主子,你要我回復人的模樣嗎?」

「不。」

「不?」

它更不懂了,黑幽的獸瞳透著迷惑,不太了解她古怪的想法。

應該說,它從來就不想去理解,它認為她腦中長了怪東西,思考的方向永遠和它不同,所以它只盡「寵物」的責任,不用費心討她歡心。

闢邪不去揣測她的用意,身子一翻,規規矩矩地像頭享受嬌寵的大獸伏臥著,不時以鼻磨蹭地面,自得其樂地玩著它自覺有趣的小把戲。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損毀的回廊快步奔跑,不時發出踫撞到異物而跌跤的聲響,以及呼疼又怕人知曉的低吟。

「小……小……小姐,有……有人闖……闖進了我們……我們的……呼!呼!地盤……」

「有話慢慢說,不急。」青蓮看著急喘不已的小丫頭,遞給她一杯茶,清冷的性子有幾分暖意。

穿著鵝黃色秋裳、梳著笨拙的包頭雙髻,小臉圓如滿月的小香接過了茶,憨憨地笑著,露出兩排貝齒,略帶傻氣的模樣總讓她想起某人。

對人沒什麼感覺的青蓮,唯一的破例是收留無父無母的小香,也為了她改變自己一向我行我素的生活習慣,盡量融入一般人的相處模式。

青蓮不是四仙婢中最年長的一位,但性格卻是最沉穩的,面對淨水的迷糊莽撞,以及綠柳的溫柔婉約,她自然而然擔起為首的職責。

尤其是最叫她們擔心的瓶兒,過于天真的個性難有長進,在分離的這些日子里,她最不放心她,不時吩咐老土地去打探她近況。

而小香的性情和瓶兒十分相近,讓她忍不住對她多付出關心,將她帶在身邊照顧,免得她不到三天就把自己賣了,還幫人家數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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