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說你近期打算去重慶?」韓習風漫不經心的問道,眼神異常凌厲的盯視。
「考慮當中,但不一定成行。」他有諸多考量必須顧及。
「為什麼?」
他笑著一飲手中的酒。「咱們的政府在重慶呀!而我是個杰出的外交官。」
只有走國際路線才有他發展的空間。
「听說日本人很器重你,想你為他們做事。」現在上海是日本人的佔領區,和他們合作有利無弊。
「是談過這碼事,可是我擅長的是國與國的溝通,要我行軍打仗可不行,我怕死。」他避而不談結論,只笑笑地再飲一口酒。
「懦夫。」韓習風輕蔑的一啐。
「對,我很懦弱,所以我才選擇最輕松的海外工作,不怕遭流彈波及。」喝酒應酬,應酬喝酒,普遍的外交文化。
「日本人一路打下去,重慶很快也會失陷了,你最好選對邊站,不要到時反拖累咱們韓家。」日本特務是無孔不入,對待敵人的手法相當殘酷。
黑眸微微一眯,精芒斂藏。「所以我遲遲未動身,看局勢的變動再說。」
「如果你能幫我打進日本人的圈子里,相信我們兄弟聯手便能壟斷大上海的進出口貿易。」行商如棋,步步為營。
「呵呵……大哥,別太看重我的才能,你知道劉備的江山為何斷送在阿斗手中,因為扶不起呀!」他自比扶不起的阿斗,無心營商。
志不在此。
「但你不是阿斗,而且與日本人友好,只要有皇軍護航,我們要成為上海灘新勢力並非難事。」杜月笙老了,撐不了幾年。
韓觀惡面色一凝,語氣一輕的揚唇,「大哥,你真認為中國這條巨龍會倒是吧!」他的心已有所偏差了,利字為上。
「遲早的事。」因此他得預做準備。
「遲早的事……」他的眼看向前方不遠處,與女狎戲的日本大佐,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順著他的視線,韓習風也跟著一望,「我知道你和佐藤大佐的女兒走得很近,有機會引薦一下吧!」他打算藉由這條線搭上日本高層。
「你指的是芳子小姐吧!我和她並不熟。」想靠女人攀關系,未免太不入流了。
「你在拒絕我?」音一沉,他臉色不豫地眯起雙眼。
推了推鏡框,韓觀惡慢條靳理的說道︰「人要懂得留後路,別做得太明顯,咱們的國家還沒倒,用不著急著棄守這塊土地。」
「不,人要懂得見風轉舵,你最好再想一想,別做出糊涂事。」而他的立場很鮮明,一切向利看齊,哪里有錢賺就往哪里鑽,唯利是圖是商人本性。
「大哥的忠告我記下了,哪天我會拿出來復習……呃,小隻果?」她怎麼會在這里?
「什麼小隻果?你看到誰了?」他回頭望,卻跟不上弟弟的視線。
韓觀惡故作若無其事地放下酒杯,「一個報社的朋友。」
「記者?」
「嗯,不成氣候的小菜鳥,剛入行不久。」但惹麻煩的速度比印報紙還快。「大哥,你陪小鮑主好好听首歌,我去去就來。」
不能讓他們踫到面。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兩個韓家人已經讓她嚇得有如驚弓之鳥,再來個避之唯恐不及的韓家人,她可能連魂都飛了,漏夜打包逃向他處。
韓習月急忙想喊住他。「三哥、三哥,你要去哪里?」怪了,他為何不理她?「大哥,三哥怎麼走了?」
「沒什麼,遇到朋友。」他的目光定在不遠處拉扯的兩道人影上。
「那我們也去瞧瞧,三哥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她好想知道三哥都交什麼樣的朋友。
「不听歌了?」
韓習月撒嬌的拉拉他的手,「我的耳朵沒閑著。」
「好吧!回頭可別埋怨什麼樂趣都沒有,讓娘說我這個做大哥的沒照顧你。」
「不會啦!大哥最疼我了,誰會說你不是,我……咦,那不是二哥嗎?他在干什麼?」好奇怪喔!好像在拉什麼東西。
或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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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星兒,你怎麼又換了一套衣服?動作真快呀!一下子就變了一個人似。」韓習雨伸手攔住一名女孩。
「我不是星兒,你認錯人了。」要命,走到哪里都會踫到韓家人,簡直是陰魂不散。
左遮右掩的謝晚娘拿著皮包擋臉,不讓人瞧清楚她的模樣。
自從報紙上多了一則尋人啟事後,她的日子就過得有些戰戰兢兢,生怕人家認出她就是報上待尋的人兒,一百個大洋就把她賣了。
所幸社里的同事都非常支持自家的報刊,向心力十足的不看其他報紙,不然他們一定知道她是誰,並利用自己的報紙大書特書,把她擺在頭版當嚎頭。
「我不可能認錯,剛才在小露露的休息室內,我還不小心傷了你的鼻子……呃,你抹了什麼靈藥,好得這麼快?」太神奇了,紅腫的部位竟然全消了,好像不曾受過重創似。
「我的鼻子沒受傷,你真的看錯了,我沒有抹任何靈藥。」阮星露的訪問她已經拖到不能再拖,雌威大發的總編要她限時完成,否則就等著領箱子走人了。
「別裝了,星兒,我知道你討厭我,因為我所不曉得的理由,可是裝做不認識我就太可恨了,我還是你老板的好朋友,多少給點面子吧!」他還沒被女人嫌棄過,她是第一人。
「我說過了,我不是星兒,而且我認識你,韓二少。」她只是不想和韓家人有過多的接觸。「告辭……不,再見。」別再纏她了。
謝晚娘低著頭想由他身側經過,殊不知才跨出一步,腦後綁成束的發絲忽地讓人往後一扯,頓時發散披肩。
「啊!這也是真的?」不會吧!短發長發都是她,她會變戲法不成?
「什麼真的?」痛呀!扯得她頭皮好疼。
「頭發。」不敢相信的他怔怔地看著烏黑的長發,「可是你明明是短發……等等,我見過你,你是民華日報的言春森小姐是吧?!」他想起來了,就是她。
「……沒錯,我是言春森。」她發了好一會呆,才驀然回神一應。
「我家老三沒來嗎?」他四下眺望,想看出什麼,但閃爍的燈光下只看到攢動的人頭。
「我不知道,我們又沒有約好一起來。」已經習慣這些天兩人黏得形影不離,今天落單一人,她心頭還是有些無法忽略的酸澀。
「咦?你們不是一對的嗎?怎麼各走各的路,一點也不像熱戀中的情侶。」真是越看越像,她和星兒根本是共用一張臉嘛!
韓習雨湊近一瞧她的臉,嘖嘖稱奇的用食指戳來戳去,看能不能戳落人皮面具,這功力太神乎其技了,巧奪天工。
「什麼……咳咳……你、你不要胡說……咳……我們才不是那一回事,不是不是,絕對不是。」嗆到的謝晚娘拼命搖頭,惶恐得想挖個洞一鑽。怎麼連不相干的人都會覺得他們在戀愛呢?
「你說不是,可我們老三不見得沒那個意思,我很少看他和女人走得很近喔!」更遑論是為她拭嘴擦手,服侍得無微不至。
「『那個意思』是什麼意思?」
「就是不想和你當普通朋友的意思。」
「對對,他的確說過不想和我當朋友,原來是不想當普通明友……那他……」她頓下話,有種又悲又喜的感覺不斷在心內翻攪。
「他喜歡你。」假借朋友之名、行追求之實。「不過這樣也好,我還真怕他實現小時候的誓言,導致兄弟反目。」
「小時候的誓言?」什麼事嚴重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