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半夜不睡覺 第7頁

「你……」阮深露很久不動氣了,卻因為他而咬緊牙根。「無名氏。」

「無小姐,你見過無賴嗎?」耐心是他少數的美德之一,雖然他不常拿出來一用。

有,眼前就有一個。「你想干什麼?」

腦中忽然涌現「危險的訊號」,身子往後退,貼近車門的阮深露有著強烈的危機意識,一手按住車門按鍵,好準備在最佳時機逃月兌。

但是,一只更快的手越過她的身體,取走車子的主控權,將她困在車門與座椅之間,邪笑地靠近再靠近,幾無空隙。

「我想要……呵呵呵!看看你的臉。」這是他唯一的目的。

「什麼?」詫異地愣了一下,她沒料他要的竟是……這種事。

應該說被他不按牌理出牌的手法給唬住了,她腦海中以為的跟他想要的是兩碼子事,在來不及防備的狀況下,唇上傳來溫熱的氣息。

很淡,很輕,卻足以令她怔愕的松開手。一陣風拂過她的眉際,清麗如皎月的容顏落入帶笑的黑瞳中,幻化成一道虹影留在他心間。

「你有一雙哀傷的眼,仿佛承受世間一切的苦痛。」那雙眼,叫人心痛。

「你……你太過分了。」她偏過頭,聲音微顫地將黑發撩向前。

「是過分,但是我有種動心的感覺。」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伊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南宮焰非常誠實的承認她讓他有熱血沸騰的沖動,心頭熱呼呼地想將她佔為己有。

「動心?」她想嗤笑,眼眶卻泛紅。

「請容我以上床為目標追求你,當我火熱的伴侶……」呃!他說錯了什麼,她不給人追嗎?

迸銅色的臉上浮現五根指印的大巴掌,準確無誤的佔據他的右半臉,而且正在逐漸加深當中。

第三章

心動是什麼感覺?她已經很久很久不曾感受了,久到她心老了,靈魂枯竭,皮肉未腐卻已經老朽,如七十老婦般等著夕陽歸去。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害怕起黑暗,太陽一下山便是她武裝自己的時刻,以微弱的力量對抗揮之不去的惡夢。

曾經,她天真地希望黑夜不要來,人永遠活在陽光底下,不要有陰影,不要沉睡,不要作夢,快快樂樂地躲在父母懷里撒嬌。

但是,它還來了,巨大得籠罩整片大地,讓人使盡全力也無從抗衡,任由它一點一滴的吞食光亮,直到世界完全落入它的掌控中。

沒人知道她怕黑,她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隱身在黑暗中想成為它的一份子,她以為只要身在其中就不怕了。

可是,她終究還是輸給內心的恐懼。

一入夜,燈火通明是膽怯的自我保護,她選擇不在夜里入睡,通霄睜大眼等著迎接日出的第一道晨光,讓光的暖意驅走夜的可怕。

這是她所能想到不傷害別人,也不讓自己受到傷害的方式,至于她怎樣都無所謂。

看著晚間重播的偶像劇,「夜的新娘」正是她被命運擺弄的寫照,所不同的是女主角愛兒是以吸血為生的吸血鬼,而她卻是……

喝了點酒的阮深露頭腦有些昏昏沉沉,視線模糊的想痛哭一場,但干枯的淚液早已流盡,在母親狠狠甩開她的手,不再愛她的時候……

「夢影,夢影,到我的夢中來,你想背叛我嗎?」

誰?

誰在叫她?

熟悉又遙遠,令人想遠遠逃開的聲音,語調冰冷得找不到一絲溫度。

「你在猶豫什麼、遲疑什麼?你想當正常人是不可能的事,唯有我能接受你、包容你、讓你不再受任何歧視和排擠。」

不,不是這樣的,她現在生活得很好,有工作、有朋友、有遮風蔽雨的小房子,她很滿足了,不再貪求不屬于她的一切。

只要不說,沒人會知道她的過去,她已經學會沉默是金的道理,就算沒人愛也沒關系,她很勇敢,可以獨立的活下去。

「哼!痴人說夢,你能掩藏自己多久,表面的平和不過是自欺欺人,你能忘記那無數的惡夢以及向你乞憐的生命嗎?」

不要逼她,不要!他為什麼不肯放過她,她很累很累了,身心俱疲,讓她喘口氣好不好,她沒有辦法再為他做傷天害理的事。

「你有拒絕的余地嗎?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精心挑選的影子人選,只有我可以毀了你,你沒有資格逃開我,你的一生操縱在我手中。」

是嗎?她真的毫無退路,必須臣服在黑暗力量之下,永生永世做個無主見的影子。

眼微閉的阮深露掙扎的不走入夢鄉,她在和自己拔河,阻止自己走向聲音的另一端,半夢半醒的漂浮在腳不著地的朦朧中。

她不能過去,因為那是比黑暗更教人驚懼的深淵,她好不容易才用「死」走出禁錮的牢籠,她不能放任自己再走回去,那會讓她的努力變得毫無意義。

「夢影,你還沒學會現實的殘酷嗎?你的世界是我給你的,你想逃也得看我肯不肯放手,對于還能用的棋子,你不會不明白我的手段有多殘忍。」

她的心在顫抖,原本無血色的臉更加慘白,在睡夢中緊咬下唇,不讓他听見她無助的申吟。

「快到我身邊來,你的天命是服從我,順從我的命令,你不該有思考能力和良心,唯一要做的事是毀滅,回報世人對你的遺棄。」

搖著頭,阮深露用力地抱著身體,不讓自己受聲音的蠱惑。她沒有第二次重來的機會,老天已給了她一次重生,她不能輕易舍去。

闇暗之王,至高無上的尊者,夢影是微不足道的小螺絲釘,無力再為你效勞,請放過我吧!我會永遠感激你的恩惠。

「放肆,大膽的影子,你私逃之罪我已不予追究,還敢有何奢望折翼的鳥兒飛不高也飛不遠,你能逃到哪里去,天涯海角嗎?」

「我……」

夢囈似的低嚶悲戚惶恐,不斷地逸出緊閉的雙唇,讓人感受到她在夢中所受的痛苦。

夜越來越深了,阮深露盜汗的四肢也越來越冰涼,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她吸向漩渦似的黑潮,她越想後退,那股力量就越強。

靶覺雙腳在動搖,不由自主地朝最懼怕的黑暗深處走去,一步、一步地走得蹣跚,一座被黑霧圍繞的島忽在眼前。

神殿,塔樓,血的顏色,闇影漸長,一道微跛的身影忽隱忽現,鷹形面具的男子矗立黑幕之後,用著極其森冷的目光瞪著她。

「還不回來,想我撒天網,鋪藤根逮你回島嗎?你是迷迭島……的子民……我……主人……回……」

鱉譎的聲音受到干擾,斷斷續續的失去強悍霸氣,有如被風吹散般逐漸遠去,散落在縹緲的海面,植滿奇花異草的小島轉眼便成一小黑點。

迷霧散去,騰空的魂魄慢慢回到棲身的軀殼,耳邊傳來聲音迥異的男音,似安撫又似憐惜地輕柔低喃,讓人感到無比安心。

是他嗎?

那個說為她動心的魯男子。

羽睫掀了掀,睜開眼的一瞬間,她看見走開的偉岸背影,正想揚聲一喚,但干澀的喉嚨啞得發不出聲音,似火燒灼般干渴。

再定神一瞧,幻影不見了,苦笑的嘴角微微揚高。一個滿身罪惡的人憑什麼獲得幸福,她太異想天開了,以為有一天青鳥會降臨身上。

沒有人會愛她的,她是受詛咒的惡靈,誰敢靠近就注定不幸,無法安息。

「早知訴你吃草是不健康的行為,人要活力十足就得勤吃肉,瞧你瘦不拉幾的像個非洲難民,不知情的人還當你剛從伊索比亞回來,渾身的肉全貢獻給土人小孩了。」嘲諷的話語拉回她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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