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半夜不睡覺 第16頁

可是她生的孩子是會害人的孽種呀!她怎麼能留呢?身邊的親人一個個英年早逝,這種苦又怎能說給旁人听,更何況他們全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所害死的.

「那姊姊呢?算算年紀她應該二十一歲了,我們有整整十一年沒看到她,難道你都不會想她?」沒有一個當媽的會這麼狠心。

「不想。」她不敢想,怕惡夢找上她。

梁雁的工作是夜班經理,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大賣場上班,所以晚上是不睡覺的,即使放假也會睜眼到天明,直到太陽升起才敢入睡。

她也怕女兒會害她,一般人都怕死,無法看淡生死,她也不例外,為了不讓自己有作夢的機會,她的鬧鐘會每兩個小時就響一次,好中斷睡眠。

「媽,你就通融一下,我保證不靠太近,遠遠地看她過得好不好就好。」阮深夏退一步懇求,對沒能和姊姊住在一起而感到愧疚。

因為他擁有母親全部的愛和家庭的溫暖,而姊姊只有孤零零一個人,沒有依靠。

「她過得很好,你不要去打擾她的生活。」他們就此斷了線,兩不相欠。

不死心的阮深夏又問︰「你怎麼知道她過得很好,你有去看過她?」

原來母親不如想像中無情,她還是會關心不在身邊的女兒。

阮深夏在心里高興著,認為母親還有心去愛遠在他鄉的孩子,可是她的下一句話卻打散他的喜悅。

「她有寄錢來,我退回去了。」惡魔的錢是沾血的,不干淨。

「什麼,你退回去了……」他不無驚訝的張大眼,這消息比其姊尚在人間更令人難以置信。

「後來她都把錢和信寄到伍牧師那,要他轉達。」可是梁雁一樣不看不收,當沒這個女兒。

「所以我們才會每個月都收到教會的感謝狀?」因為她不要,伍牧師只好把錢捐出去做善事。

難怪他會在教會發現姊姊寫給家里的信,內容寫得不多,盡是些日常瑣事,往往三、兩句話就結束了,感覺像在寫日記。

要不是剛好去幫忙打掃聖壇,他也不會撿到伍牧師不小心掉落地上的信,在看到信封收信人寫著母親的名字,基于好奇心抽出一瞧,才知道姊姊沒死。

「她的錢髒,我們不用.」看誰想要誰拿去,她的薪水還養得起兩個人。

「哪里髒了……錢就是錢,即使你不要姊姊,她還是一心惦記著你.」阮深夏對母親的行為不甚諒解,聲音略揚高了一點。

怎麼說都是自家人,有必要生份到這種地步嗎?

正在洗菜,打算做晚餐的梁雁抬頭看了他一眼。「她第一次寄錢來時年紀比你還小,才十三歲,一個不知道有沒有念國中、無一技之長的小孩子,你認為她用什麼方式賺錢。」

妓……這個字飛快的晃過腦海,就算他還沒什麼社會經驗,但人總往壞處想,第一個答案無從選擇的躍上大腦。

「也許她被有錢人收養了……」阮深夏喉頭干澀的說道,希望自己的親姊姊真的過得很好。

「小夏,去把碗筷擺好,我再炒個菜就可以上桌了。」梁雁擺明了不想再談下去,下蔥入鍋爆香。

雖然才四十歲,但早婚的她看起來像半百婦人,一縷銀絲已提早到來。

「媽,姊姊在受苦、受折磨,你怎麼還吃得下?!」她還算是個母親嗎?

她的眼眶一紅,背著兒子偷偷拭淚。「這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人。」

她也想愛女兒一如當初,可是一看到那雙天真無邪的眼,她就忍不住恨她,在做了那麼多錯事後,她居然還能笑著說︰「好好玩,爸爸躺在地上裝死。」

想愛她,愛不了;不想恨她,卻又無法抑止想殺死她的。

「媽,你的說法好無情,是不是哪一天你也會用對姊姊的態度對我?」他不敢想像姊姊在過著什麼樣的生活,連親生的母親都離棄她。

阮深夏的眼中露出對母親所作所為的失望,臉色微冷地往後退了一步。

「胡說什麼……還不快過來吃飯,菜涼了就不好吃。」當他在要小孩脾氣,梁雁一如往常的揚手一招。

他低下頭,看著腳上新買的球鞋。「我吃不下,我要去圖書館看書。」

一想到姊姊流落在外,而母親仍一副事不關己、無關緊要的樣子,他就難過得心好痛,不想再看到母親虛假的慈母形象。

「天都黑了還看什麼書,快點吃一吃我還要趕著上班.」真是的,都幾歲了還任性得要命。

梁雁才回廚房端了碗雞湯出來,客廳里已不見兒子的蹤影,他要讀的書還放在茶幾上,根本沒帶定。

她心想,他大概只出去一會,應該馬上會回來,不需要太過操心,青春期少年的叛逆在所難免,順著他就沒事了,只是……

輕輕地嘆了口氣,兩滴清淚滑過不再光滑的臉頰,滴落她手中的碗。她真的不曉得自己做的事是對是錯,她只知道為了保護僅剩的骨肉,她必須狠下心傷害另一個孩子。

這是為人母親者最痛苦的抉擇,斷左臂,留右臂,殘缺的身體難以周全。

「孩子,你要了解媽的苦心,我只是想保護你呀!不想讓你來不及長大。」

她無聲地哭著,淚流不止。

而此時,完全不知母親用心的阮深夏踽行街燈下,躓頓地踅進附近的小鮑園,坐上對他來說稍嫌狹小的兒童秋千,對著小時候常來玩的沙坑發呆。

他真不懂一母同出的手足為何有迥異的命運,一個備受寵愛,一個流落在外不知去向。他們為什麼會有不一樣的人生?一家人是不該各分東西的。

十六歲少年的想法很簡單,他要姊姊,也要母親,沒什麼恩怨是不能化解的,畢竟他們體內都流著相同血液,怎麼能分割呢!不管是什麼問題,好好坐下來談一談,一定能談開的。

「想找夢影嗎?」

一雙修長的美腿出現在他眼前,膚似凝脂,圓潤有澤,縴女敕的引入遐思。

「夢影?」

「也有人叫她夢煞,本名阮深露。」夢中的煞星,取人性命無數。

「你認識我姊姊……」阮深夏驚喜地站起身,沖向衣著怪異的年輕女子。

「從她十歲那年我就認識她了。」她們是同一年被主人收留的。

他興奮莫名的咧嘴直笑。「那你一定知道她住在哪里嘍!」

「是的,我知道。」她花了三年時間才找到。「我可以帶你去見她。」

「真的?」阮深夏高興得都快跳起來,根本沒想過眼前女子的熱心是何用意。

「現在。」主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沒耐心繼續等下去。

「現在?」他猶豫了,視線轉向家的方向。

「機會不等人,我不是每天都有空閑當好人。」實際上,她也從不認為自己是好人。

「那你是……」他不忘禮貌的問其姓名。

「血影。」她口氣冷淡的說道。

「雪影喔!」阮深夏傻笑地模模頭,因她的美麗而微微臉紅。「我先跟我母親說一聲……」

「她會讓你去嗎?」她一句話打碎他的天真。

「呃!也對。」他訕訕然一笑,表情顯得尷尬。

涉世不深的年輕男孩不懂何謂人心險惡,他在母親的過度保護下不曉得如何和陌生女子相處,一得知對方與其姊相識便失了防心。

他畢竟不是成熟男子,社會經歷不足,心中稍一鼓動就亂了方寸,想做什麼就立刻去做。

雖然他有稍微遲疑了一下,但是看透人心的血影不給他反悔的機會,她舉步就走不做停留,引得身後的腳步聲連忙跟上。

北方的第一顆星子亮起,指引游子正確的方向,它一閃一閃的眨著,似在說︰別走錯路,別走錯路,別走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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