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十二點整 第7頁

若問她石碑下埋了什麼,她會說是她那顆已然枯萎的心,她想試著種在泥土里,看能不能抽根發芽,長出一顆全然新穎的心。

湛薇薇伸手踫了踫剛掛上去的紙簽,一片半黃的樹葉由枝橙月兌落,飄落在她張開的手心上,一條到底的感情線橫過手掌。

「我找愛麗絲,她在哪里?」

驀地一道男音從背後響起,仿佛沒听見的湛薇薇以指輕輕摳去葉片上的蟲卵,放在唇邊輕輕吹奏屬于樹葉的歌聲,雙眼微閉。

「不要讓我再問第三遍,愛麗絲人在哪里?」對方又問,顯得不太和善。

聲音一停,她握著黃葉的手輕顫了一下,頭未回的說道︰「愛麗絲夢游仙境了,你要找她得去問老是看表的兔子先生。」

她是壞心眼的黑桃皇後。

「妳敢耍我?!」他一把捉住她的肩,用力地扳過來面對他。

「不,我只想當個時鐘,滴滴答答地提醒人們不要忘了正午十二點的鐘響。」

第三章

她失約了,正午十二點的約會,在威尼斯的街頭。

或者說她根本不想赴約,呆坐在小鮑園的秋千上喂著不怕生的鴿子,什麼也不去想的撕著面包屑,重復相同而枯燥的動作。

那一天,天好藍,晴空無雲是個好天氣,三三兩兩的游客跟她一樣喂著鴿子、曬著暖暖的陽光,嗅聞來自地中海的空氣。

笑聲連連如盛開的花朵,一朵接著一朵似會傳染,環繞在她的耳朵旁,卻始終傳不進她的心底。

欺騙是一種毒藥,對于愛情而言。

它會腐蝕信任、酸化深情,瓦解最後一絲希望,讓高築的金字塔在一夕間崩垮,使情人的廝守轉眼幻化成泡影,隨著晶透的淚水滲入地面,死寂如塵土。

石碑下埋葬的是她湛薇薇的尸體,在被傷透心以後,她決定將自己壓在石頭底下,關閉心眼不再相信愛情的謊言,任一寸寸的濕泥將她覆蓋,人也停止呼吸。

「妳就是愛麗絲?」

望著那雙毫無感情的藍眸,她的嘴角往上彎成半月。「愛麗絲是童話里的人物,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我賣的是餐飲而非故事書。」

他不認識她嗎?好個專橫的陌生人。

「相片中的女人應該是妳沒錯,妳去過義大利。」這是肯定而非詢問。

傳真來的相片有些模糊,那是火場中唯一不屬于瑟米夏和艾柏格兩家族的人,也是少數被保留下來,未被火焰燒盡的半截相片。

相片背影寫著愛麗絲與××攝于倫敦,焦黑的字跡難以辨認,人也因為煙燻的關系變得朦朧,隱約可見是一名長發的東方女子。

他們用了很多方法意圖使相片還原,並透過各種管道追查照片中的女人下落,他們查到她曾在康乃爾大學就讀半學期文藝復興,而後去了法國,最後線索中斷于加拿大的冰河。

沒想到她在周游列國後,最終的落腳處是自己的國家,他太低估女人的狡獪,最不可能的去處往往是聰明人的終點,她回到出發的原點。

「如果我說沒有,你要用獅子的勇氣鞭打我,還是以稻草人的心感化我。」她的語氣有著尖銳的譏意,似在發泄心中的不滿。

「牙尖嘴利,女人最好學會溫馴。」順從是她們的天性。

「你說的那個人是舍妹,她是雜志社的采訪編輯。」她牙口很鈍,咬不動牛皮。

「不要在我面前玩任何花樣,『西西里之光』是不是妳拿走了?」她是最可疑的嫌犯。

因為那張殘破的相片中,疑似「西西里之光」的物件正戴在她胸前。

「什麼是『西西里之光』,很抱歉我听不懂。」她以為自己不會心痛,但她錯了。

看著那張刀鐫的峻臉,不願回想的湛薇薇深吸了口氣,轉過身打算離開。

「站住,我準妳走了嗎?」狂妄的東方女人,簡直不知死活。

她回道︰「在台灣有一種東西叫法律,也許你的知識還不到理解警察是何意義的程度,但通常我們只要撥打一通電話,明天你的臉就會出現在各大報的頭版。」

男人的心一旦變了,就有如毒蛇猛獸般凶惡,不念舊情地朝妳一撲。

「妳敢威脅我——」哼!的確有膽識。

「麻煩你別站在紫荊樹下,那會讓你顯得面目可憎,獸形難遮。」對情人的期許?真是一個笑話,滿樹的紙簽都在嘲笑她的愚蠢。

洋紫荊的花語是背叛。

面色倏地一冷的德烈嘉斯迅速擒住她的臂膀,稍一使勁往後扳。「沒人可以在我面前放肆。」

「你……啊!放手,德斯,你抓痛我了。」可惡,以前那個把她寵上天的男人哪去了?今日來了個修羅。

「妳剛叫我什麼?」驀地一怔,他的臉上出現短暫的迷惑。

「你不會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吧!法國藝術學院最受歡迎的年輕講師。」而那是她錯誤的開始。

「妳……認識我……」愕然的松開手,他的神色由凶惡轉為困惑。

她認識他?

為什麼她會認識他?五年前他的確擔任過法國藝術學院的講師,講授文藝復興時代幾位當代名人的專題研究,他的學生各色人種都有,唯獨少了東方人。

他不認識她,一點印象也沒有,但由她清澄的眼眸中,他看見他在她眼底的倒影,他似乎可以感覺,她不只認識他,而且還對他十分熟悉。

熟到她知道他身體的每一寸。

「不,我不認識你,德烈嘉斯‧瑟米夏不會有冷如寒夜的瞳眸、殘如梟鷹的狠絕,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他已在她心里死去,躺在長方型棺木里。

「我們交往過?」是她嗎?總在他腦海中浮現,卻始終不肯讓他看清她長相的女人。

水眸微漾波動的湛薇薇緊抿雙唇,以看陌生人的眼神投以一視,「你想太多了,先生,我們毫無交集,你是水滑過的波浪,我是雲層里怕羞的明月,我們從來就不是朋友。」

她矢口否認的劃清界線,不讓過去的陰影再度控制她,人不會在同一個轉彎處跌倒兩次,他既然可以裝作不認識她,她又何必厚顏無恥的巴上他。

他已經不是她能傾心的男人,在愛情的坑洞里她跌過一個大跤,那傷夠她舌忝舐一輩子,她永遠會記得他是如何負了她。

愛過他,不代表她會愛他一生一世,當愛情的顏色起了變化,那也是到了終止的時候,戀眷不放的一方只有受苦的份。

「為什麼我不相信妳的說詞?!」她在說謊,她的眼底充滿憎恨。

「那只能說你生性多疑,不在我負責的範圍內。」她做出請慢走的手勢,不克招待。

德烈嘉斯看著她不著痕跡地輕揉發腫的臂膀,一股心疼莫名地由心底鑽出。「我幫妳看看妳的手……」

「不要踫我,你有多遠就給我走多遠,別在我面前出現。」一向冷情的她反常地憤而甩開他的手,痛恨的神情不像是毫無關聯的兩個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其中一定有什麼,絕非錯身而過的陌生人,而最讓女人痛心的莫過于情人的離棄,在沒有一點預兆的情況下。

可是他們看起來又不像誰拋棄誰似,反而類似情人間的賭氣,誰也不認誰的逞強著,不甘先低頭承認自己是錯的一方。

里奧和克里斯互視一眼,傳遞著不太平靜的氣息,他們不想德烈嘉斯和那位東方女子牽扯過深,壞了正在籌劃的大事。

玩玩可以但別認真,女人的存在價值在于讓男人盡情發泄,除此之外她們最好不要有思想和人格,人偶般地好操控,德烈嘉斯有絲蒂娜那個甩不開的麻煩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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