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能當飯吃嗎?人要實際點,能煮出一桌好菜才是好男人。黑著一張臉的陰沉男人撒下大把蔥花,不滿老婆思春的表情。
他也很猛呀!一個禮拜三次,以他們這把年紀還能大展雄風就算老當益壯了,那個姓杭的還沒他的能耐。
「是呀!玫瑰,真叫人羨慕。」她的語氣不免欷吁,摘著菜葉的老手忽地一停。
不解人情世事的雷絲絲頑皮地一眨眼。「仟叔當年送了幾束花才把妳追到手?」
「一束……」
「咦!才一束呀!這麼小氣。」醫生的收入不是很高,怎麼「凍酸」到這種地步?
不太自在的瘦長背影悄悄地移移腳,顯得不安。
「是一束也沒有,我連棵草也沒收到,哪像現在的年輕人多有心,不是玫瑰就是桔梗的送,我要有朵菊花送葬就該偷笑了。」說不定她家那口子還嫌麻煩,一把火燒了省事些。
「喔!你們是老一輩的人嘛!」她呵呵地直笑著,沖著爐前的人影吐吐舌頭。
正在上夜校的雷絲絲是一年級新生,她的工作時間以白天居多,除非沒排課或調課,她才會「加班」到十一、二點,但沒加班費的那種。
老板去鎮上產檢不在家,貓媽媽外出她這只小野貓就順便偷懶,反正民宿里的工作不是很多,大部分的客人會在這個時候四處逛逛,趁天未黑時多吸些芬多精,所以她一得空就趕緊開閑差。
廚房是聊八卦,說是非最佳的場所,她幫著洗菜、擦盤子,偷吃大廚爐子上炖的肉,日子悠哉地忘記那些擔心受怕的不堪。
她已經很久沒想起母親喝醉酒的樣子,父親老邁的身影漸漸在記憶中淡忘,如今的生活美好得如同在夢中,她不願有清醒的一天,
「心蓮跟我一樣是跟不上時代的人,妳問問她收過花沒。」那孩子也是苦命人,畏縮地防著人。
「心蓮姨喔!」她腳跟一蹦跳到掃地的婦人身邊,聲音不敢太大的輕輕一喚。「蓮姨,妳有沒有收過玫瑰?」
像是嚇了一大跳,劉心蓮手抖了一下差點掉了掃把。「我……呃,沒有。」
「妳老公沒送妳花嗎?」惜惜喲!不怕不怕。
「我們是……相親結婚的……沒有花……」她的笑容透著害怕,像擔心隨時有人會沖進來揍她一頓。
「也對,會打老婆的男人肯定不是好東西,他會送花一定別有所圖,妳離開是對的。」不然準會被他打死。
以發遮著面的劉心蓮老讓人家看不清她的長相,她垂視的雙眼閃著幽暗難辨的眸光,習慣性地將發往前捉,個性膽怯總是一個人獨處。
這會兒她又要往角落走去,櫥櫃的陰影遮住她大半邊身體,能不開口則不開口的她宛如一道無聲的影子,刻意不引人注目。
「不過妳也別怕我們嘛!我們都是好人,不會傷害妳和小寶……咦!人怎麼不見了?」剛剛還在的呀!
「人在那里,妳別找她了,有個暴力老板在,她能不提心吊膽嗎?」是她也怕。
一道紫紅色的風做賊似的飄進廚房,直接飄向剛烤好的香蒜面包。
「魔魔姊,妳餓了很久嗎?」哇!好大的血盆大口,一口氣塞進三片。
狼吞虎咽的刑魔魔不時往後瞟,餓鬼作風地橫掃一通。「你們家的老板很苛惡,不看刪顆客人就不給偶飯吃,你們說她苛不苛惡?」
「先喝口水慢慢說,我們老板的個性妳還會不清楚嗎?忍一忍就沒事了。」開門做生意當然要錢,「愛情民宿」又不是難民中心。
哎呀!罵到人了,他們民宿確實有幾個白食客,她也是其中一員。
喝完水的刑魔魔忿忿地說道︰「我是世界頂尖的佔卜師耶!她居然把我當成騙吃騙喝的神棍使喚,換作是妳不生氣嗎?」
避災呀!避災,要不是她大難將至怎會躲到這個窮鄉僻壤的小鎮,過著暗無天日的婢僕日子。
再熬過九個月她就自由了,海闊天青任她翱翔,不必再留在這鬼地方吃苦挨餓,她又是成群奴僕呼前擁後的千金大小姐,不屑受守財奴的壓迫。
「我想我們再氣也沒有老板火氣大,她肯收留我們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為此她很感恩,也很感謝她用拳頭打跑想逼她接客的壞人。
其實老板凶歸凶還挺任性的,只準她欺負人,不準別人欺負她的人,只要她羽翼下的人就不許他人動,比受警方的保護還安全。
「呿!沒志氣,我替人佔卜一次夠妳花上十年了,妳不用看她臉色。」說這話時,她沒想到自己才是沒志氣的那個,老板一吆喝她就不敢吭氣。
又在說大話了。「對了,魔魔姊,妳干脆替明光姊算算她的戀愛運,她一直嫌猛男哥太壯了。」
男人要壯才有安全感嘛!明光姊比她還笨。
「喔!敗家女呀!她還有男人要真是稀奇,杭先生沒近視吧?」他一定要非常努力賺錢才不會被她敗光光。
拿出法力較弱的小水晶球,邊嘲諷邊施放靈力的刑魔魔撫模水晶球表面,不太專心地吃著東西。
餓了一頓當然要盡快補足體力,趁著小氣財神還沒回來前盡量囤積脂肪,她是看她離開才偷偷跑回來,不然她可能用一個飯團打發她。
「有看出什麼嗎?」好象沒變化嘛!水晶球還是水晶球。
「急什麼,耐心是一種美德,這顆水晶的反應會慢一點……咦!這是什麼?怎麼一抹黑在擴散……」不太好的預兆。
什麼也看不到的雷絲絲死命地瞧著,看能不能瞧出一絲慧根。
「啊!是郁金香。」好清晰的一朵。
「看見郁金香是好事吧!它和玫瑰一樣和愛情有關。」前陣子大力促銷的紫色郁金香就賣得不錯。
「黑色郁金香就讓人難過了,在佔卜學上它代表死亡。」是每個佔卜師不願見到的東西。
原意是︰來自地獄的訊息,也是死前的通知書。
「什麼,明光姊會死?!」雷絲絲驚得撞翻一桶牛女乃,臉色駭然。
「應該不是,黑色的花瓣外飄浮著淡淡紫氣,正確來說是危險的嫉妒,潛在的危機。」見血即破。
「什麼危險的嫉妒?听不懂耶!」學校老師沒教,她的國文成績是六十一分。
刑魔魔擦擦略帶污漬的水晶球,涂滿紫色系粉彩的眼閃過淡綠。「誰會嫉妒呢?通常愛不到的和被拋棄的最具危險性。」
似懂非懂的雷絲絲茫然地點點頭,表示她听懂了一半,另一半仍墜入五里霧中。
誰是愛不到的,誰又是被拋棄的?是男或是女?
啊--好復雜呀!大人的愛情真像一團霧,她不想了,省得傷腦筋。
腳一踩,叭嗤的聲響從腳底傳來,她低頭一視,臉倏地發白。
完了,她會被老板打死,牛女乃一桶七百三十五元,而她剛好踢倒它。
第五章
「她為什麼會跟著來?她並非此次工程的主要負責人,沒理由讓她上山下海地跟著奔波。」貝巧慧語氣不善地問。
她也不想來呀!待在屋里享受涼風是多麼舒服的事,看看山、看看海,泡泡溫泉小憩一下,滋潤滋潤暗沉的雪膚。
可是這個女人的口氣未免太傲慢了,她是不懂什麼叫地基,什麼是土質松軟度,也看不懂他們手上拿的測量儀器,但還輪不到她表面關心,言語含酸的諷刺她是帶不出去見人的門外漢。
呿!她算是什麼東西,留學放洋多讀兩年書了不起喔!好歹她也靠一己之力念完五專,還拿到一張「勤勉向學」的獎狀,她憑什麼瞧不起她。
雖然這雙新鞋咬腳磨破後腳跟,賭著一口氣她也要讓她好看,讓她瞧瞧孤兒可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