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經濟多俗氣,來我們幸福鎮說的是詩情、看的是畫意,邊走邊欣賞風景是人生一大樂事,舒緩舒緩緊湊生活所帶來的壓力。」慢有慢的好處,人生苦短不用急。
「可是這段路我來來回回走了不下數十趟,再好的山光水色也看膩了,我……呃!我是說多看幾遞也無妨,山秀水清嘛!」
喝!好大的殺氣來自四面八方,她就不能小小的埋怨一下嗎?她是付錢的大爺耶!
人在重重威迫下,骨頭都會自動變軟。
「廖小姐、婉玲姊妹,不要說我這老板不講情理,妳覺得我們民宿待客之道有什麼地方不周全,盡避提出來參考參考。」以客為尊、顧客至上。
「我……呵……」真能提嗎?不會被追殺吧!「那輛,呃……專車可不可以改用吃油的,四輪傳動方便又耐操……」
嚇!她說錯什麼了嗎?怎麼每個人都殺氣騰騰的瞪她,只有老板笑得很奸詐地鼓勵她再繼續說下去。
有鬼,一定有鬼,那個守財奴哪有可能那麼好說話,油要油錢,吃草的不用花一毛錢,往樹下一拴就能吃個飽,完全不用太費心。
「廖小姐的建議相當中肯,麻煩妳向那位哭喪臉的小陳說一句『你被開除了』,過兩天會有高級房車來取代那輛四條腿的牛車。」鎮公所那輛鎮長專用車正好挪來私用,油錢就報公帳,多好。
當鎮長的好處就是有油水好抽,不然前任鎮長干麼死霸著不放,連任又連任不肯卸任,還軟硬兼施的擠掉對手。
前人偷油,後人效法,何況她偷的還沒有前任鎮長的千分之一,相信全體鎮民曾諒解她的難處,該處理的鎮務她一樣也沒遲疑,全交給副鎮長全權負責。
一人當選兩人服務,這才是鎮民之福。
「什麼,妳要我當壞人?!」廖婉玲嚷嚷。就知道她不安好心,陷害她。
「言重了,廖小姐,在我的客人當中還沒人投訴過小陳的技術不佳,大家都非常滿意他的工作熱忱。」一邊當解說員一邊說笑話逗客人開懷大笑。
也就是說只有她一人不滿意現況,想力求突破,這殺頭大罪當然由她來擔,不假他人。
「這……小陳大哥,我沒有要你丟工作的意思,你駕駛的牛車真的很棒,很舒服,我、我最愛你開的牛車,你千萬不要想太多……」天呀!她為什麼要向牛車駕駛小陳道歉?
廖婉玲懷疑自己有自虐傾向,否則台灣的民宿起碼有幾百家,她卻偏偏像生了根的大樹似的,賴在這塊地靈人不杰的土地走不開。
包可怕的是她居然覺得老板李元修很可愛,即使夜夜磨刀也溫柔動人,激發她無數的靈感,創作出更多騙死人不償命的愛情故事。
完了,她一定是被「愛情民宿」這四個字感染了,腦筋變混沌遭受病毒控制,將喜怒哀樂顛倒錯置,言行不一致地被操控。
「我不會開車……」陷入悲情世界中的小陳沒听她解釋。小黃,我們要流浪天涯了,嗚、嗚……我們要失業了。
「你、你別哭呀!我只是說說而已,下次我還要坐你的車,你……老板,妳叫他不要哭了,我真的沒有惡意。」廖婉玲急了。真被她害死,用這一招整人。
「我們家的牛車很好坐?」
李元修做了個停的手勢,小陳的牛嚎立刻停止,一秒也不敢多。
「是的,天下第一。」她無力的點頭,兩手還扛著行李和手提電腦。
「不嫌它速度慢,會耽誤妳的時間?」
「不,不慢,它一點都不慢,沿途欣賞四季的變化,還可以增進我對生命的感動。」說得夠諂媚了,能放我一馬了吧!
「不愧是寫小說的,句句動听。」李元修揚起嘴角。空下的房間不能分租了,真是可惜。「小陳,還不幫廖小姐把東西搬進去,站著等領薪水呀?」
突地一吼,怔忡的小陳顫了一下,趕緊要接過客人的行李,全然忘卻自己先前悲悲切切的心情。
「不用了,我自己拿,又不是頭一回來住宿,不必麻煩了。」才走幾步路而已,她不想被司機從背後捅一刀,挾怨以報。
「呿,讓他有點事做做,老是不動手他好意思領我干薪嗎?我們先來聊一聊,別讓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妨礙。」人不工作,面目可憎。
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李元修像天生的土匪般俐落地剝光她一身累贅,揚手要手底下的員工勤勞點,份內份外的事都得機伶點,別給她當廢人。
廖婉玲的表情很無奈,但看到走過身邊的刑魔魔一臉黑色系的詭魅裝扮,她的笑更虛弱了,好像她正在被同情臨死不遠了。
「聊什麼?」她不認為她們之間有什麼話題可聊,除非她的支票跳票了。
「聊……」李元修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妳這次的相親結果如何?」
「妳……無聊。」她像是被針刺到似的往後一跳,滿臉慌色地避看李元修的眼楮。
「就是無聊才找妳聊嘛!听說妳這回的對象是電子新貴,賺一年可以吃十年,妳相得怎麼樣?」一定很好玩,沒跟去瞧瞧真是可惜。
「不怎麼樣。」廖婉玲回答得極快,有避重就輕的嫌疑。
咦!不怎麼樣為什麼臉紅了?大有問題。「以妳多年的相親經驗分析,不怎麼樣先生能得幾分?」
「喂!妳改行賣八卦呀?我相不相親干妳何事?」九十九分,她在心中不自覺的打出分數。
「關心客人的幸福也是本民宿的服務宗旨之一,讓客人開開心心我們也跟著高興。」當然以上全是屁話,听听就好別當真。
「老板,妳笑得很賊耶!要相親的資料不會找妳老公要呀!」推別人去死她一點也不會內疚,反正夫妻不吵不成夫妻。
「呵,我家阿月沒有相過親,妳不要做垂死掙扎了,挑撥我們夫妻失和妳會更難過,因為他是我的保險桿。」防止她失控犯下殺人大罪。
對喔!她怎麼沒想到這點?老板的拳頭連流氓都怕。「相親就是兩人對看嘛!沒什麼好說的,以後自己相親就知道了。」
「我去相親?」她真是善良呀!想讓她老公拆門板搬運尸體。
「咳!咳!說錯了,是妳親朋好友去相親,妳在旁觀摩。」只要不找她麻煩。
廖婉玲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頭痛異常地想溜回房里蒙頭大睡。她懷疑自己避到民宿的作法是否正確,為什麼面對老板發亮的雙眸,她竟發覺自己後悔了。
前有虎、後有狼,誰來救救她呀!可不可以別在她耳邊提起「相親」這兩個字?
一張帶笑的男性臉孔強盜似地侵入她的記憶,微顫的心房打了個哆嗦。他不會法力無邊的追到這里來吧?
第四章
「請假?!」
破天荒的假單送到面前,而且一請是半個月,這對處事嚴謹的于海天而言,毫無預警的突發狀況代表一種警兆,而且是他不樂見的那一種。
翔天科技是由于家人一手打造起的科技王國,從棉業轉型成功成今日的上市公司,他們一家人付出的努力可見一斑。
創始人于青海身居董事長之位已鮮少管事,才六十出頭已準備讓下一代接位,長子于海天便是由他一手栽培的接班人,今年三十五歲,未婚,目前的職位是總經理。
而同樣尚未結婚的次子于海峰則位居行銷經理,他腦筋靈活不墨守成規,喜歡突破舊有規範再創新機,因此是他大哥絕佳的左右手。
只是兄弟倆的個性有如南極和赤道之分,一個寡言冷漠不重情份,凡事以公司利益為重,只要對公司有利的人、事、物都可以利用或犧牲;一個對朋友有情有義,不重理性只求感覺,若是他認為對的事一定傾力相挺,不問得付出什麼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