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毫發無傷的老人,雲若白對他最後一絲感激之情也蕩然無存。他霸氣和獨斷的個性依然不改,自以為天神一般高高在上。
為了要他回到于家費盡心思,不惜謊稱車禍傷重瀕臨死亡,以死為誘餌欺瞞所有關心他的人,糟蹋別人對他的信任。
除了貞雅之外,幾乎于家的人全員到齊,連出嫁多年的于秀雅也偕夫同在,還有一直仇視他,長年旅居法國的于夫人。
這算什麼?在開六堂大會審嗎?用意在審判無中生有的罪名。
「當你的選擇是錯誤的,我有責任糾正你,不管你們誰攀上誰都一樣。」他一點也看不出那個女人有什麼可愛之處,廉價的服裝如同她廉價的人,毫不起眼。
嘴角線條冷如硬鋼,雲若白的眼神銳利一射,「于伯伯,你的傷好了嗎?貨車的撞擊力讓你卡在車里無法動彈,一度向鬼門關叩門。」
不帶溫柔的譏誚讓一旁的于海峰感到心口被刺了一下,臉色陰郁的盯著健壯如常的父親。當他憂心如焚地想見他最後一面時,他卻悠然自得地泡著老人茶。
這是什麼樣的父親?他越來越不認識他了,陌生得有如一尊冷酷的雕像,利用兒子的關心來達成目的,他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失望痛心,有的,但父子親情則免了,他眼中永遠也不會有妻子兒子的存在,他的世界是孤獨的,誰也不容許進入。
「你的個性不適合冷嘲熱諷,適度的謊言有助你看清自己,山不是死的,我要它走向我。」老姜的辣度是這些小女敕姜所及不上的。
只是他沒預料到他會多帶一個人回來,十指緊扣回報他的精心計劃,刺眼得讓他滿月復生怒,不由得想起多年前那對跑到他面前,笑著要他祝福的男女。
他們怎麼可以對不起他?枉顧他的心碎兀自笑得開心,要他揪著心陪他們一同歡笑,甚至要他出席婚禮充當他們的男儐相,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人走向另一個人。
不,同樣的情景他不會再讓它發生;心痛的感覺一次就夠了,那人的兒子將成為他的,他會擁有他。
「對,山是活的,而你不過是日薄西山的凡人而已,沒辦法掌握它走向你時不會壓過你,讓你化成山腳下的肉泥。」惡意的謊言只會令人厭惡。
雲若白的奚落讓于青海感到憤怒,矛頭指向破壞他計劃的原凶,「你就為了她頂撞我,不惜用冷然冷言對你有撫育之恩的老人。」
他是老了,但還沒老到捏不死一只螞蟻,真要惹惱了他,光是一根手指頭就足以揉碎她。
「不是為她,是為了我自己,你養育我多年的恩情我牢記在心,這也是我一直留在翔天科技未向外發展的原因,我用我的才能來報答你的恩惠。」這些年他替公司賺的錢足夠償付他花在他身上的心血。
他的話讓所有人難堪,雖然大家老喜歡用恩情逼他就範,但私底下仍當他是自己人看待,從未真的想過要他報恩或是犧牲什麼。
可是由他口中說出卻異常刺耳,像是他們都是扼殺他的凶手,讓他有志不得伸的困在淺灘上,無法徹底發揮潛能龍遨天際。
很慚愧,但也很無奈,身在于家他們的感情是被限制住的,沒法坦誠地表達內在的想法。
「想報答我就娶貞雅,我養大你不是讓你來反咬我一口,你給我乖乖地當于家的女婿。」他不會再給他搞小動作的機會。
「不可能。」雲若白斬釘載鐵的回道,不留余面。
冷笑的于青海露出一絲陰沉。「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我于青海想做的事誰也阻止不了。」
擊掌兩下,一排身穿黑衣的魁梧男子將相擁的兩人團團圍住,不給他們絲毫退路的困在于家。
「爸!你這是在干什麼?有必要勞師動眾的對付自己人嗎?」眉頭一皺的于海天忍不住開口,難以認同他強硬的手段。
于父看也沒看他一眼地揮手要他退下,「這件事你不要管,我自有打算。」
「我不能不管,大家都是成年人理應用理性溝通,不要把場面搞得太僵。」讓大家都下不了台。
「難道你不管貞雅了?忍心讓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窮酸丫頭搶走她的幸福?」
「這……」他語塞。
人是自私的,在無法兩全的情況下,心會做出決定,即使良心會受到苛責。
「把人帶下去分開關好,沒有我的同意下許任何人放他們出來。听好了,是任何人。」折斷翅膀的鳥兒看牠如何飛向天空。
他的眼掠過不以為然的妻子,以及避看他的次子,諒他們也沒能耐逃過他的耳目,他們都是他用來達成目的的棋子。
而棋子是沒有思想的,他們只能服從他的命令,為他所利用,乖乖地當任他扯弄的傀儡。
「干媽,妳干女兒現在的處境很可憐,像籠中鳥似的被人囚禁妳神威廣大趕快發功,讓我月兌離這座華麗的牢房。」
雙手合掌對天祈禱,口中默念聖母佛號的階下囚十分虔誠,面容平靜不像受到什麼不人道的對待,對著窗外的藍天有著自由的憧憬。
這年頭居然還有為了逼婚而非法囚禁人,真是不可思議,那老頭的想法也未免過于奇怪,強迫的行為真會收到他想要的效果嗎?
蹲得腳酸的廖婉玲難得的發出嘆息聲。她根本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就被人關起來,想想還有點冤呀!
潔白如新的雙人床,綴著紫色小花的干淨床單,兩張沒躺過的新枕頭,連玫瑰色的蕾絲窗簾都散發出陣陣的清香味,若非行動受到限制不能任意走動,二十幾坪包含衛浴的房間實在是五星級的享受。
只是她沒想到當個無所事事的閑人這麼悶,除了一台老是重播節目的高畫質液晶電視,一天二十四小時她面對的只有一室空寂。
以前一個人關在房里寫稿不覺得無聊,她可以創造出無數的人物陪她打發時間,在小說的世界里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不愁找不到出路。
可是此刻的她卻坐困愁城,想念著給她溫暖的男人,不曉得他是否如她一樣寂寞。
真的令她相當訝異,分開不過才短短兩、三天,她竟因不習慣少了他的氣味而無法入眠,寢食難安的擔心他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即使她非常不相信現代的愛情制度,可她不得不承認她是愛著他,從他們相親的第一眼開始,只是她不認為愛情會幸運地來敲她的心門,因此極力壓下心頭冒出的心型泡泡讓它化為烏有。
若非他持之以恆的追求瓦解她的心防,這段令她猶如踩在雲端上的感情恐怕就要錯過,她再用一生來懊悔未能及時把握。
「啊--好無聊呀!誰來跟我說說話,就算是鬼也無妨。」她快被一室的冷清逼得撞牆了。
「鬼說鬼話妳听得懂嗎?妳要再把玻璃敲碎就別指望有人替它換上新的。」冷風一吹凍死她。
一道冷嗤的男音驀然出現在安靜如墳場的房內,慵懶地一回頭的廖婉玲仍用雙掌托著下巴,整個人像懷春的少女那般曲膝坐在鋪上棉被的地板。
即使身不自由她還是不會虐待自己,把磨練當考驗的隨遇而安,一天又一天地等著媽祖顯靈。
「打破它是因為我有逃走的,誰知道底下竟拴了兩頭站起來比人還高的惡犬。」害她以為會被撕成碎片,腳一跨出又趕緊縮回來。
她也很怕死好嘛!不以身涉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