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忘影干笑著,「他……蒼狼大哥沒死為什麼會找上你?他有什麼遺願未了嗎?」
有些人拖著最後一口氣不肯斷氣,為的是交代遺言,或是等著見親人。
「遺願呀!」江天愛故意曳長音,睞了睞死了一半的男人。「早死早超生,別拖著活人受罪,塵歸塵、土歸土,遺留的願望順便帶走,下輩子投胎再自己去完成。」
「你……你呀你,能不能別太懶?」好笑又好氣的蒼狼森搖搖頭,听懂她話中所指。
意思是要他別再纏著她,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要想指望她,她沒替人做馬做牛的習慣。
「小愛,你可不可以幫幫蒼狼大哥,他生前……呃,不是,他還沒死,我的意思是說,他是無親無戚的孤兒很可憐,沒人能幫他……」汪忘影說著說著,又難過得眼眶盈滿淚水。
「我幫他?!」她面上一陣空白,像剛被閃電擊中似。
汪忘影又接著說道,渾然不知小泵因她的請求而全身僵硬。「要不是蒼狼大哥,我現在恐怕還在那個人間地獄里受苦受難,過著想死的日子。」
「大嫂……」不要再說了,她的大腦組織分崩離析中,正在灌漿。
「我這條命是他救的,我欠他一份人情,雖然我想親自報答他,可是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聲音,沒法還他恩情。」
「江天尋,把你老婆……」帶走。
江家大哥的心全放在老婆身上,根本沒注意小妹說了什麼,一張嘴嗯、嗯地敷衍著,夫妻倆還在原地,沒動過。
「小愛,大嫂求你好不好?你是我認識最聰明的人,你一定有辦法幫他。」汪忘影激動地握住她的手,淚眼婆娑。
「我……」為難呀!沒瞧見她面有難色嗎?
「好啦!小妹,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以你的能力一定能輕輕松松完成,小影的身子不太好,哭太多傷身。」老婆是娶來疼的,一定要細心呵護。
「大、哥——你忘了城堡里誰最大嗎?」太久沒復習人權宣章了,可能生銹了。
冷冷的聲音一傳來,老大不小的江天尋驟然打了個寒顫,逃難不忘抱著老婆。「小……小妹,你忍心看你大嫂難過?」
「……」她可以,但……
「小愛,你是那麼出色,那麼受人喜愛,你不會知道一個人關在黑黑的房間里是什麼感受,四周沒有一絲聲音,只听得見自己的心跳和驚恐的呼吸聲,四周的牆一直壓縮壓縮……壓得喘不過氣來,明天是不被期待的,甚至是害怕它的到來……」
黑,是唯一的顏色,死亡是離開的通行證,一人一間房關在狹小的空間里,禁止彼此交談,不允許有私人情誼,自我根本不存在。
睜開眼看的是灰撲撲的天花板,穿著相同制服的工作人員將他們如畜生一般帶到較寬敞的屋子,一次又一次測試他們能力底限。
對人性失望的蒼狼森學會生存之道,他給他們要的,順服他們所有指示,他不把自己當人看待,在絕望的夾縫中活下去。
活著,成了一種習慣。
蒼狼森試圖從過去的記憶月兌身,但耳邊傳來的娓娓泣訴將他帶入更陰晦的黑暗,他沉溺的思潮不由自主地沉入最陰寒的深淵,無力回攀……
「夠了,大艘,我答應你。」一出口,江天愛就深深的後悔了。
江天愛一聲清冷的低喝,走在黑霧之中的蒼狼森頓時眼前一片清明,他甩了甩昏沉沉的頭,發現他哪里也沒去,拉著他往下沉淪的冷冽枯手已不見蹤影。
「真的?」汪忘影喜出望外。
「真的。」她一臉怏然。
「太好了,蒼狼大哥能死得其所了。」汪忘影興奮得淚中含笑。
「……」看吧!所有人都希望你死了。
真的悔不當初的江天愛惱怒自己一時心軟,走在吵雜不堪的東京街頭,她嚴重精神衰弱,很想扯發大叫,搭上最快的飛機離開日本。
自從她沖動地應允大嫂的請托,沒一刻不在責備自己為何不堅守原則,輕易地屈服廉價又不值錢的淚水攻擊之下,吃力不討好地勞動嬌貴筋骨,就為了老佔她便宜的色鬼。
真的何苦來哉呀!她九歲以前拋棄的良知幾時又回到身上,她居然毫不知情,一瞧見眼淚鼻涕齊下的惡心面容,忙不迭地點頭,深恐濃稠的黏液往胸口甩,讓怕髒的她忍不住嘔吐,傷了自家嫂子的心。
唉!她有潔癖的小小缺點就這麼曝光了,讓某只可惡的男鬼樂得捉到把柄,不時以此為要脅大做爺兒,好不愜意。
「哇!我是不是听錯了?姬兒在嘆氣?!」還愁眉苦臉,一副便秘不通的樣子。
「你的確听錯了,我在贊揚東京的空氣多清新,車子排放出的廢氣充滿蜂蜜的甜味。」凡事做好準備的她不可能嘆息,是呼氣。
「真的嗎?日本人厲害到在空氣中加蜂蜜……」很容易相信人的奈莉大力的吸了一口,臉部表情立即漲紅地猛咳。「咳……咳……哪有……甜味……咳……好臭……肺部全是髒……髒空氣……」
天呀!好難聞的氣味,除了車子廢氣,還有一股汗臭味從大肆整頓的工地飄來,塵土飛揚,各種蜜粉和混雜的香水味,聞久了讓人想吐。
從英國直飛日本的班機一下地,一行六人,加上兩名老師的醫學觀摩團便兵分二路,高大的男同學陪同老師到下榻的學生會館置放行李,女孩們則先到見習的醫院報到,預先知會行事嚴謹的接待人員。
可是行至中途,厭惡與她們同行的西蘭便借故身體不舒服,將兩人軀趕下車,她要到最近的大醫院看她習慣性偏頭痛癥狀,請她們「體諒」她的不適。
行李在另一輛車子,身上只有英鎊和歐元的兩人連想搭個計程車都有困難,只好安步當車。
所幸兩人的日文程度都不錯,體力尚佳,即使走錯路也能向人問路,當是散步地慢慢走,只要不把自己搞丟了,總會走到目的地。
「適應環境,而不是環境適應你,我們還要待上三周,把肺弄髒了才會更快融入新環境。」她隨手打開一盒喉糖,拈了一顆丟入口中含著。
清污護肺,她大哥研發品之一,市面上不販售,江家人專屬。
「吼!你又想騙我了,這種廢氣吸多了可會導致肺病變、肝負荷和缺氧,你想害我暈倒東京街頭呀!」奈莉抗議道。
「嗯!臨堂抽考,你的反應勉強及格。」江天愛沒說出口的是,如果奈莉真倒在路上,她們就不用辛苦的步行了,直接由「救護車」接送。
「啊!你在考我?」奈莉訝異地瞥她一眼。
「放機靈點,奈莉,日本人相當嚴肅,做事一板一眼,你要收斂隨興的個性,別讓西蘭有理由縮短你的行程,藉機打發你提早回國。」西蘭想對付的是她,奈莉不過受池魚之殃。
由這一路相處的情形看來,羅納德肯定向西蘭說了什麼,刻意劃清兩人的界線,因此西蘭才擺著臭臉,不與人交談,一直瞪著她。
無妄之災來得可笑,她從沒想過跟嬌嬌女搶男人,何況羅納德不是她喜歡的型,她比較中意年紀稍長幾歲,人生歷練豐富,冷性偏狂不浮夸,最好帶一絲深沉的邪氣……咦!她腦中怎麼突然浮現那只鬼邪佞的冷笑?
抹掉、抹掉,她要暫時忘記他,免得又想起大嫂臨行前的殷殷叮囑,讓她的抑郁指數又升高。
不過她還是下意識地尋找熟稔的身影,從一踏上日本的土地後,蒼狼森的神情就不太對勁,話也少了,不時露出一絲焦躁,像要趕到什麼地方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