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記得我?」她心急地問了一聲,不太能接受被遺忘的事實。
「鷹為何要記得你呢?姬兒小姐,自始至終他都處于昏迷狀態,根本沒見過你。」清美雅子說得溫婉,好似不明白她為何有此一問。
「他說的?」她必須向他問個清楚。
清美雅子搖頭,細白頸子優雅柔美。「不,他什麼也沒說,他失憶了。」
「什麼,失憶……」他……真的忘了她嗎?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無心如木石,即使活了千年歲月仍是不解情的死物。他這麼說過,而且一再保證他縱使忘記所有人,也一定會牢牢記住她。
他騙了她。
誓言果然當不了真,承諾也是白話一句,她早說過別輕言廉價的愛,那是會褪色的,有如假花雖不凋謝卻少了芳香。
才短短幾天,她已由他說愛的嘴里淪為陌路人,真叫人情何以堪呀!
「是的,失憶,什麼事都忘得一干二淨了,沒有記憶。」一個完美到令人無法懷疑的理由,除了……
三次。
他一共問了「小愛」這個名字三次,透過醫護人員想知道「小愛」有沒有來探望過他,或者是留言,他想見她。
以一個「失憶」的男人來說,他似乎忘得不夠徹底,腦海中還殘存其他女子的影像,這點她絕不允許,她的男人心中只能有她。
「我能去看看他嗎?或許我能幫上一點忙。」難道是使用回魂水的後遺癥,江天愛在心中思道。
細眉一揚的清美雅子很客氣的婉拒了。「他最近在復健當中,練習走路,醫生特別囑咐先讓他休養一段時間,等體力恢復了再說。」
「你能忍受他忘了你?」可惡的鬼狼,他敢忘了她試試,她絕不會讓他好過。
江天愛不能忍受,她最恨說話不算話的人,沒人可以輕易將她忘卻。
「我愛他,愛他的全部。」清美雅子似一下子說得太露骨而顯得嬌羞,眼露迷蒙地轉為含蓄。「其實他只要活著我就很知足了,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陪伴彼此,他記不記得我又何妨。」
「一輩子……」好長呀!
她都不曉得一輩子能活多久,也許五十年,也許三十年,也許不到十年,也許明天就是她的忌日,短暫如曇花一現。
一遇到愛情,人都會變傻,自詡天才的江天愛渾然不察眼前的女子瞞了她什麼,大腦發揮不了任何作用,成負成長。
「其實我們很感激你,他今日能夠醒來,你居功厥偉,我們有說不盡的謝意。」但也僅此而已。
清美雅子一說完,身邊的隨侍又送上精致的大福,和一張填了七位數字的支票,以示對她醫術的崇高敬意。
至于先前打翻的點心和紙鈔,不需要她吩咐,自有專人收拾干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磚此刻無一絲污垢,潔亮如新。
「你的謝意我收下了,但這些……」江天愛把大福和錢推了回去。「我不能收。」
她救的不是神野鷹,而是蒼狼森。
清雅的面容頓時一擰。「這是對我們的埋怨嗎?我們真的很想表達無限的真誠謝意。」
防人甚嚴的清美雅子只想以錢打發她,她不允許可能的變數接近她的男人,她已經失去過他一次,絕不能再有第二次。
不只是她,只要是女人,包括神野鷹寵愛過的七名情婦,她一律嚴禁她們拜訪,不給理由的阻擋在外,防得滴水不漏。
天生善妒又度量小的她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她可以向外尋求慰藉,在佐藤慎吾身上貪求片刻歡愉,卻沒法容忍她愛的人心里有別人。
「如果你想表現你的誠意,就讓我和蒼狼……呃,神野先生見上一面,我想瞧瞧他延否真的康復。」她愛錢,但錢不是萬能的。
「這……」清美雅子眼神閃了閃,一抹戾色掠過眼底。「醫生說最好不要有太多無關緊要的人去打擾他,免得他的思緒產生混亂。」
這是她向外的說詞。
「我也是醫生,我知道怎麼穩住病人的情緒。」被她的推托之詞給惹毛了,江天愛的口氣難免重了些。
「可是……」她想說她不過是個見習生,還不算正式醫師。
不受些驚嚇不知道怕是吧!你等著接招。「他腦子里的血塊還未散盡,如果你不擔心他再次昏迷的話,我也不用多事。」
「嗄!你說什麼?」鷹會再昏迷不醒?
「而這一次我不能保證他還能醒過來,畢竟腦神經很縴弱,一旦受到壓迫會導致斷裂,再也無法回復,我想你必須要有心理準備,永久性的植物人目前尚無藥可救。」只能等死。
或是奇跡。
「植……植物人?!」她震驚得瞠大眼,神色惶然。
「不過神野家有錢養他一輩子,所以你不用太過操心,說不定二十年、三十年後會有新藥問世,那麼你們又能在一起了。」現代科技日新月異,誰說不無可能呢?
清美雅子一見她轉身要走,連忙拉住她。「姬兒小姐,請你等一等,容我安排一下,你再仔細幫我未婚夫檢查檢查。」
她冒不起這個險,怕他後半輩子真的只能在床上度過,與尿袋、尿布為伍。
「你確定?」江天愛以退為進地假意遲疑。
「是的,我確定。」她果然掉入陷阱中,迫不及待。
和先前的一再推延,她這會兒的動作可說是神速了,起碼沒讓人等太久,半個小時算在合理範圍內,整理一下儀容,換件得體的衣服,算算也差不多。
可見她真的嚇到了,不敢有太多意見,即使有些懷疑也硬壓下來,畢竟昏迷月余的神野鷹確實是這叫姬兒的女人救醒的,她的話比正牌醫師還叫人信服,絕對輕忽不得。
身處在神野家專用的會客室,因此比一般聯誼听寬敞了許多,在等待的空檔,江天愛四處打量了一下,她還利用十分鐘的時間上網,查閱神野家的族譜及近況。
殷勤的招待人員不忘奉上茶水,訓練有素地將她當貴客招待,謹守本份的不隨意亂瞄,窺探他人隱密,因此她才能自在又快速地瀏覽。
當輪椅轉動的聲響傳來,她也按下結束鍵,起身迎向行動不便的冷峻男子。
「听說你救了我?」很冷的男音,不帶一絲溫度
「听說?」她心寒了一下,怔愕地望著連口氣都陌生的男人。
他是蒼狼森嗎?
「你需要多少報酬盡避開口,我向來不小氣。」他眼神冰冷,冷得讓人有如置身北極的錯覺。
「報酬?」她突然笑了,笑得淒楚。「不,我不要報酬。」
「那你想要什麼?」黑眸微眯,像是思忖她的野心有多大。
「你能給我什麼?」她反問。
手腳不太靈活的神野鷹勾起譏誚的唇。「那看你能拿走多少,對于救命恩人我可是很慷慨。」
一旁的清美雅子像溫柔的妻子,不時為他調整舒服的坐姿,幫他抬腳挪手,似乎有意無意地不讓他的視線停留在江天愛身上太久。
江天愛心痛地咬咬下唇。「你的確是我少見的大方,不過我只想問你一句話。」
一句讓她死心的話。
「問吧!我听著。」他一副倨傲的模樣,就著清美雅子的手吃著切片的甜瓜。
「你認識我嗎?」
眉一挑,他冷笑,「這是個問題?」
「回答我。」
她只想知道自己有沒有救錯人,他的口氣,他的神態,他的高高在上,她第一次失去信心,害怕自己作了錯誤的決定。
「不,我沒見過你,在今天以前。」也就是說他們今天才初次見面。
她心涼了。「真的沒有?」
「你煩不煩,要問幾次,如果你對我有興趣,我不介意收你當我第八個情婦。」一說完,他狂妄地仰頭大笑,好像他的欽點是莫大榮幸,她該叩首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