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桃花 第2頁

「委員……」年輕助理憂慮地低喚,這種自肥的法案民眾普遍觀感不佳,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吧。

「沒關系、沒關系,九全老人和司徒先生都是世外高人,不興名利權力那一套,在他們面前不需要隱瞞什麼。」反正他們掐指一算也算得出來。

利欲權勢薰昏了王金貴平日的精明敏銳,他滿腦子想著不久之後會得到多少好處,人在高峰容易得意忘形,他就是犯了這個毛病。

一旦由眾人景仰的神算口中得知未來會飛黃騰達,他高興都來不及,哪會有所顧慮,再三道謝後便橫著離開,朝更貪婪的道路而去。

「師父,你毀了他。」如果小心謹慎,他的政治生涯仍有三到五年。

「哈!我是助他早日得道成仙耶!瞧他樂得都快飛到天上去了。」歐陽不鬼蹺著腳,一邊挖鼻孔,一邊抽著紅包里的小朋友數著。

「天道運行自有一定命數,急不得也無法緩行,你害了他呀!」唉!他這頑童性子幾時才改得了,都一把年紀了。

輕放的竹簾一掀,走出一位清俊溫雅、飄逸出塵的絕世美男子,摻雜幾根銀絲的流泄長發隨意披散在肩後,看似隨興,獨立紅塵之外的超月兌,卻也給人清潤如水的感覺,恰然清爽。

一身潔淨清幽的及踝長袍,腰帶上系著蒼郁深色的磐龍古玉,足下踩的是蘆葦草鞋,住在古意盎然的竹屋里,乍看之下會以為他是古代文人,獨享一方寧靜。

「哼!什麼害呀!你這小子會不會說話?!我是幫他快點看破,免得越陷越深,你的卜卦易經是我教的,難道我還算得比你差不成!」一點都不懂事,不能體會為師的用心。

「師父……」要是師妹還在就能說說他了,老是這麼胡搞瞎搞,早晚一定出事。

端起置放桌邊的涼茶,壓下嘆息聲的司徒離人啜了一口,想起因陰陽鏡滯留在宋朝的小師妹,感觸良多。

以往還有個人管得住師父的胡作非為、瘋癲性子,讓他不致失了分寸,無所忌憚的任意妄為。

可是從師妹決定留在新婚夫婿司徒太極身邊開始,師父就像山野里的猴子,活蹦亂跳難以約束,有如家中無大人似,越來越像個不給糖就搗蛋的五歲小孩,三天兩頭不鬧上一回絕不甘心。

「別喊我師父,看你一臉不情不願地,準在心里罵我為老不尊,一腳踩在棺材里怎麼還不死,我惹了嫌嘛!」歐陽不鬼板起臉,窩在竹椅搞自閉。

「徒兒不敢。」他當真嘆了口氣,無奈地以哄小孩的語調說道。

「哪有不敢,為師嚷嚷了老半天口都渴了,你這不孝徒弟居然安逸地坐著喝茶,也不曉得給為師奉上一杯,你呀你!太令人失望了。」養條狗看門都比他有情有義,下輩子若靠他奉養鐵定餓死。

「師父。」司徒離人恭敬的低喚。

「干嘛?」他氣呼呼地一應,一手捉了把葵花子猛嗑。

「請看你的左手邊。」司徒離人不失溫潤地提醒他。

「看什麼看,左手邊不過是一杯冒著熱氣的鐵觀音,師父的最愛,就說你呀!不會做人,我……啊!燙……燙死我了,你怎麼沒說這里有杯熱茶?」呼!呼!他可憐的舌頭。

「我說了。」他依然雲淡風輕,不受他無理取鬧的影響。

「我沒听見。」歐陽不鬼耍脾氣的撇過頭,小心地捧著茶杯小口小口的品茗。

「師父……」又耍性子了。

「別喊我師父,我不認識你。」他是師父耶!也不會說兩句好听話哄他開心。

「好吧!這位遠道而來的道友,請問你有何指教?」開門迎客,不問貧貴。

一听愛徒將他當成上門求助的陌生人時,一股熱火往喉頭沖的歐陽不鬼瞪大了眼,飛也似的跳到他前頭,指著鼻頭破口大罵。

「早知道你長大會這麼忤逆、不孝,當初我就不該收蠢頭蠢腦的你為徒,不尊師重道也就算了,還老是頂撞我,你……你……」

「師父,後頭爐子里炖著一鍋肉,是老滾剛宰的新鮮羌肉。」司徒離人不慌不忙地用食物堵住師父的嘴。

「哎呀!我們家小小人最乖了,抓得住老人家的胃口,不像我那無緣的女兒那般無情。」要是春色在,肯定先拎起他的耳朵念上大半鐘頭,只準喝湯不準吃肉的虐待半百老人。

歐陽不鬼跳著輕快的腳步進廚房,很快地端出碗公裝的肉湯,大塊大塊的羌肉他大口大口呼嚕地吃著,也沒問徒兒要不要吃一口。

「師父,我叫離人,不是小人。」他有必要糾正他。

他一嗟!「這種小事也跟我計較呀!師父我特地來告訴你一件大事,日後你準會感謝我。」

「什麼事?」世上有他算不出來的事?

歐陽不鬼得意地仰頭大笑,差點讓肉梗在喉嚨里噎死了。「咳!咳!不說、不說。」

「師父……」又來了,吊人胃口。

「最近你會下山一趟,記得帶幾甕陳年紹興回來孝敬我老人家。」他嘴饞了,要破破戒。

眉頭微顰的司徒離人伸指一掐。「近日天災人禍甚多,不宜出門。」

身為小有名氣的陰陽師,他算天算地,看盡芸芸眾生的命盤,甚至能改變其一生運氣,可是他算不出自己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事。

這是他選擇此行的宿命,眾人皆可以命理之術得知未來,唯獨他不可,守著一方天地為人卜卦算命,與山風野溪為鄰。

他已許多年未曾離開所居的「竹蘆」,最遠只到過距離兩里外的竹林,當他覺得心靈該做一番沉澱時,他便會待上一天半天。

「是你是師父還是我是師父?我說了算。」歐陽不鬼一副不許他多嘴的模樣。

「可是……」

「嘻!嘻!小小人,師父要等喝你這杯喜酒已經等很久了,等完成你的終身大事,師父的心願已了,就能安心地去找你師娘了。」

「什麼,終身大事?!」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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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瘋癲癲的師父準又是一番胡話誆人,嫌他日子過得太平凡無波,故意加點火、扇點風,看他是否能起些反應,不再枯燥乏味得像個木頭人。

以外人的眼光來看,都以為足不出戶的他會孤單寂寞,無人作伴,生活必是無趣而孤寂,鮮與人往來,不孤僻也會是個生人回避的怪人,絕談不上有趣。

但實際上,他「看」的比一般人多,也比他們遠,在他眼里這世界繁花似錦,草木皆有情,它們用人類所不懂的語言和他溝通,並與他成為知己。

四季更替的動人美景,雖然雙目前一片漆黑無法得知,可是仍能感受到,用心欣賞無人開發的山野之美。

風會告訴他樹木的顏色,雨會彈奏美妙的樂音,潺潺溪流聲使人平靜,和煦的陽光打在臉上帶來溫暖,夫復何求?

向來清心寡欲的司徒離人已習慣無欲無求的日子,生性淡泊的他從未想過功名利祿,或是出人頭地,他很甘于平淡,願做閑雲野鶴,不爭世俗春秋。

不過說真的,少了師妹歐陽春色不時的喳呼聲,還真有些……安靜呀!讓他不由得想起師父半真半假的誑語,心里微起波瀾。

他這個瞎子能給誰幸福呢?

從不自怨自艾的他拾起盲人手杖,走向屋後養蓮的半窪水池,山上流下來的泉水特別清涼甘甜,他先掬一口水放在嘴邊一飲,再潑些水淨臉,清醒清醒。

「呵嗨呀!有沒有人在?送便當的。」一陣清亮、有精神的聲音從屋前傳來,听得出很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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