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命禍水 第2頁

「今日我將之驅離,明日還是有其他鬼魅纏上你,若你再不及時悔悟,我幫你也等于是害你。」修羅一入,永無翻身之日。

「你在說什麼鬼話!大家都說你很行,今天你要是不幫我作法,我就拆了你的房子。」看他還敢不敢說瘋話。

養了十多名女人的張大富共有八個女兒,但膝下無繼承香火的兒子,而他十八歲的小老婆又懷孕了,超音波照出是個女嬰,所以在出生前想作法把她換掉,好換個帶把的。

還有移運把別人的好運轉到自己身上來,極損陰德,福蔭不足的人不是因此暴斃,便是纏綿病榻,子孫斷絕,數代家業只傳至這一代。

「還是一句老話,抱歉。」他能做的只有提出道德勸說,成事在人,謀事在天。

司徒離人做出送客的動作,表示不願再談。

可是這一舉動激怒了為富不仁的張大富,他狗急跳牆想力挽狂瀾,一見他轉身欲往內室走,一把扯下竹簾就想把人拉住。

「不許走,你要不幫我擺平這件事,老子現在就宰了你……」反正不是第一次殺人,他已經是滿手血腥了,不差一個瞎子。

「你敢動他一根寒毛試試,我馬上讓你回家見姥姥。」

一個裝滿熱菜熱湯的鐵制便當盒突然飛了過來,直接砸向張大富門面,他當下鼻歪臉腫,滿臉是血地往後一倒,竹簾沒踫著只模到一把空氣。

「你……你打斷我的鼻子……」天呀!好多血,他會不會死掉?

越有錢的人越怕死,他也一樣。

「你再不滾,我連你的肋骨一並折成碎片。」看到豬頭會讓人一整天心情都很差。

一雙繡花鞋凶狠地往躺在地上的男人踩去,扎著兩條麻花辮的年輕女孩一身民初服飾,表情凶惡地拿起棒球棍就要再補上一擊,讓他腦門開花。

再細看她腋下夾了一本民國九十年出版的《本草綱目》,腰間別了個霹靂包,一只輕巧、印有無嘴貓的粉紅色手機,令人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她到底來自哪個朝代?

「你……我要告你傷害,讓你在牢里待上一輩子,有……有膽報出你的大名。」他絕不放過。

「歐陽春色。」笨蛋,想找她碴的人全抬去種了。

「什麼,你就是……呃,人家說的那個恰查某……」完了、完了,他怎麼會倒楣踫到她?

「你說什麼?」果然活得不耐煩了。

歐陽春色冷笑的扳著指關節,陰惻惻地朝張大富走近,嚇得他也不顧一身飯菜湯水的狼狽,慘叫一聲連滾帶爬的往外沖。

介紹他來的那位高人一再滿臉惶恐的警告他,若他看到一位十八、九歲的女孩就要趕快開溜,不然她的壞脾氣準叫人吃不消。

所以他不跑怎麼行,她一出現就差點丟了半條命,再待下去肯定連命也沒有了,他還想多享幾年福,不想太早掛上白幡。

「哼!算你跑得快,不然把你的腿打斷,讓你爬著下山。」她哪里凶了,這叫有個性。

沒種的男人,去當太監好了。

「那種人何必跟他計較,氣壞了身子反而劃不來。」萬物養萬民,善惡皆有。

一只素淨的手掀開簾子,一道清俊身影由內而外走了出來,稍嫌清瘦,卻不失爾雅溫儒,墨青色長袍顯得多了仙人風骨,氣淺足輕宛如騰雲駕霧,翩然而至。

「我不是氣他,而是氣你,明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你干麼見他」換成是她早一腳踢出去,省得浪費口水。

此處地處偏僻少人煙,平時連一只野貓都瞧不見,他的情況又較一般人特殊,隨便把牛鬼蛇神放進來是一種非常笨的行為,人家要是一發狠捅他幾刀,他根本連避也不必避了,直接受死。

司徒離人溫笑地接過她遞來的一杯熱茶。「走這麼一段路上來也挺辛苦地,算是和他結緣吧!至于听不听在于他。」

他做到自己應該做的事就夠了,他人接不接受則在個人選擇,強求不了。

「算了吧!師兄,這種孽緣還是少結為妙,我可不想哪天一放假回來,看你陳尸于地,血水都干黑了。」那才叫欲哭無淚,禍福自招。

竹籚位于台中一處山谷,近谷關一帶。早年歐陽春色的父親看中這一片福山靈地,便以開道觀名義買下,在此修行兼養女兒。

可是他沒真的開道觀受信徒供養,反而自築一間小茅屋,閑來谷中漫步賞鳥,听听流泉,看看浮雲青山,興致一起才為人卜卦解惑。

司徒離人是他故人收養之子,自幼父母離棄,雙目失明,好友臨終將養子托付于他,他也就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徒弟,而且日後的成就不下于他。

只是添子多女的,一間小茅屋哪堪使用,于是他又砍了竹子蓋房子,有模有樣地蓋出興趣,一不小心蓋著蓋著就有點大,住上十來口人都不成問題。

一名書畫家友人來訪,見狀大笑地在人抱的大竹上題寫「竹籚」二字,因此此地便被人以此稱之,視為神仙住所。

而司徒離人也在他刻意栽培下名聲漸大,成為名聞遐邇的陰陽師,即使地處不便,仍有不少人跋山涉水前來求助。

「呵……你說得太嚴重了,我自有斟酌。」他絕不會讓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

他是看不見,但是他懂卜易,禍福吉凶皆有定數,不招是非,即能保身。

「拜托,你還笑得出來,我都快被你嚇死了,老滾呢?」又跑哪溜達了?

老滾是個看起來四十出頭的壯漢,外表長得像殺人犯,但內心敦厚,因為從山上滾下來傷了腦子,忘記自個是誰,所以叫老滾。

「你愛吃竹筍,他去幫你挖幾根,晚上就有女敕筍子湯好喝了。」他算到她今天會回來。

「喔!」一想到鮮女敕甘甜的竹筍湯,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師兄,我老爸還沒消息嗎?」

哪有人女兒丟著不管,說她天生命格硬,克親,他要雲游四方去,免得被她克死。

哼!謗本是自己愛玩還找借口,打她懂事後就很少見到父親,有時她都以為自己是孤兒,和親人一般的師兄相依為命。

「師父他老人家目前無恙,身體安康。」能走能跳,健步如飛。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他什麼時候才會滾回家,不要一天到晚在外招搖撞騙。」要死也要死在家里,音訊全無是什麼意思,怕她真會克死他不成。

沒膽的死老鬼,最好一輩子別進家門,否則她用屎尿潑他。

「春色,老滾在門口,去幫他把筍子拿進來。」他挖得太多了,忘了他們才幾個人。

「咦!是嗎?」她由窗口向外探看,果真見到一名長相凶惡的男人走過來。「哇!他要喂豬呀!我不吃撐了才怪。」

聞言,司徒離人輕笑地模模她的頭。「你這頭小豬要多吃點,年節快到了。」

餅年過節要殺豬宰羊,拜祭眾神明。

「什麼呀!你舍得吃我?」他才該吃胖點,她都快比他重了。

「當然舍不得。」他將手伸出窗外,摘了顆石榴往她嘴里塞。

他當她是妹妹疼愛,哪舍得讓她受一點點苦。

「唔……唔……」咀嚼了幾下,「師兄,你眼楮真的看不見嗎?我覺得你比明眼人看得還要清楚。」她常常懷疑他是裝瞎。

他低笑,「天空是藍的,山是青綠色,太陽很紅,月亮暈黃,大家都這麼說,但我只看到和你頭發一般烏黑的顏色。」

黑,是他唯一能見的色彩。

然而,他可以看見別人看不到的事物,譬如飄浮三界的游魂,以及一個人的命數,他看到的比別人想像的還要多。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