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她驀地臉紅了,雙眼有意無意地瞟向埋頭苦吃的男子,嘴角不由得上揚。
「畫兒,你變美了。」比起先前病懨懨的模樣,現在的她可清爽多了。
她驟地心口怦怦跳著,故作不以為意的說道︰「是心美吧!」
「人也美,你兩頰長了些肉,水女敕水女敕像蟠桃。」白里透紅,叫人想咬上一口。
「什麼蟠桃,你以為你是神仙,上得了天偷桃吃嗎?」她啐了一聲,卻也暗自竊喜他終于注意到她的容顏。
女為悅己者容,身為女子都希望獲得容貌上的贊美,而且是出自心儀男子口中,那份喜悅比浸過糖水還要甜上幾分。
尤其紫竹在她心目中的評價是一根木訥的木頭,根本不會說兩句好听話哄她開心,實話實說地令人生氣,讓她好幾回都想用凳子砸他,看能不能砸得開竅。
「我是仙……呃,我是說神仙也不一定吃得到蟠桃,他們也是有分等級的。」像他只能望桃興嘆,童子的地位低得可憐。
「你又知道了。」她斜眸一睇。
紫竹笑了笑,溫潤揚澤。「畫兒,你會是個好妻子。」
娶到她的人會是有福之人。
「你……你又在說什麼,存心要我臉紅是不是。」她不記得飯菜有加蜜呀!
他爽朗地大笑,「你已經臉紅了,像抹了胭脂。」
「紫竹哥,你還笑話人家,我打你的臭嘴。」她嬌羞地一嗔,舉起手,作勢要揮向他。
元寶追著白鶴,不意撞了正欲起身的紫竹一下,他身一顛朝前踉蹌了兩步,正好接住她落下的小粉拳,輕顫的縴指讓他情生意動地不禁緊握。
四目相望,兩人的眼神都變了,竟生羞意。
第四章
「可惡、可惡,不知感恩圖報的賤蹄子,居然在這重要的節骨眼給我跑了,她活得不耐煩了,枉我白白地教養了她十幾年……」
氣得臉都扭成一團的風嬤嬤一把揮掉桌上的油燈和茶壺,發了瘋似的看到東西就砸,還打傷兩個剛買進來不久的小泵娘,讓她們鼻青臉腫的接不了客。
這樣還消不了她滿肚子的氣,捉起服侍風悲畫的幾個婢女狠狠抽打,打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去了半條命,差點當了閻王爺的老婆。
她一直自以為把這個漂亮娃兒的喜怒哀樂全捏在手心,她要她哭她就得哭,她要她笑就得笑,就像個傀儡人偶,必須她扯線才會動一下,沒人踫她便完全靜止。
沒想到這個玩偶竟然敢掙開她手掌心,如插翅的鳥兒飛了,一點也不顧念養育的恩情,在十五月圓前給她難堪。
太不可原諒了,就如同生下她的賤胚,絲毫不把她放在眼中,橫刀一出便奪走她最愛的男人,還笑著要她找個伴共度余生。
哼!他們都在嘲笑她,笑她不自量力,笑她痴心妄想,笑她單方面的付出就想贏過江南第一名花,她听見了,听得一清二楚。
呸!他們能得意多久,最風光的時候也是家破人亡的一刻,誰也別想逃得過,錯待她的人她一律殺殺殺……殺得片甲不留,寸草不生。
風嬤嬤的怒火是難得一見的可怕,和平時堆滿肉的大笑臉截然不同,她的面部猙獰,兩眼睜如牛鈴,黃濁的眼中還帶著噴火似的血絲,叫人看了著實害怕。
「嬤嬤,人跑了就算了,不然你能怎麼辦呢?這些年她也替你掙了不少銀子……」撈也撈夠本了。
「住口,你懂什麼,我的事有你插嘴的份嗎?」一樣都是賤人,只會惹她發火。
「我是什麼都不懂,可是你光在這惱羞成怒有什麼用,人都不知跑哪去了。」想找都難。
幸災樂禍的雲綠雩在一旁揚風點火,搶走她光彩的死對頭不在了,她高興都來不及,怎會管她死活,最好真死在外頭無人收尸,她會更開心。
「你再給我說廢話,小心我撕了你的嘴。」風嬤嬤惡狠狠地一瞪,抄起玉梳便往那張花容月貌擲去。
她痛恨所有美麗的臉孔,她要摧毀她們,讓那一張張出色的面容布滿淚痕和絕望,跪在跟前求她放過她們,哀淒而絕美。
外人都以為風嬤嬤是日子過不下去了才開妓院,她逢人也是這麼說的,其實她擁有的財富多不可數,躺著不做事花上三輩子也花不完。
她開設青樓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她容不得別人生得比她嬌美,只要一瞧見容貌姣好的女子,她心底的恨意就會往上沖,仿佛又听見背地嘲諷的聲浪,逼得她無路可退。
于是她想出個好主意,那就是把稍有姿色的姑娘買來、捉來、擄來,施以女子最難以忍受的酷刑,日日夜夜淪為男人泄欲的玩物,她才會覺得老天對她是公平的。
自古紅顏多薄命,怎能順暢一生,既然她注定只能得到悲慘,那麼那些際遇不如她的人憑什麼笑,她要笑得比她們更大聲,將一個個貌美的女子踩在腳下,看她們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嬤嬤,你何必對我惱火,跑的人又不是我,你該煩惱的是明天就是十五了,你上哪找個完璧無瑕的處子來頂替,那些撒大錢的爺兒們想的可是一夜春宵。」到時候她交不出人,招搖的招牌都要叫人給拆了。
听她說得雲淡風輕,不關己事,疑心驟起的風嬤嬤眯起眼,「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或是看到什麼?」
她表情微微一變,笑得有些僵硬。「嬤嬤別說笑了,那時我忙著伺候海老爺,哪曉得有什麼發生。」
「綠雩,你最好不要騙我,你該了解我會有什麼手段對付你。」欺騙她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我……呵呵……我不……」雲綠雩藏在衣袖的柔荑直發抖,幾乎握不成拳。
「元寶那丫頭呢?我不是派她到你房里做些燒水、打雜的工作?」她問得很輕,像是已平息心頭的怒火。
不疑有他的花魁以為她已經不追究此事了,一時松了心防月兌口而出。
「那丑丫頭跟畫兒走了,她就非跟著她不可……啊——」好……好難受,她的頸子快被掐斷了。
「你看著她走?!」好個吃里扒外的賤蹄子。
「我……我……」她一口氣上不了,兩眼翻白。
還沒問明白來龍去脈的風嬤嬤沒打算讓她死,鎖喉的手一松將她托高釘在牆上,以一名婦人的力道來說,她的臂力十分驚人,竟能單臂將人舉高。
「說,不要有所保留,否則……」涂滿蔻丹的指尖往她頸邊一劃,一條細小的血痕立現。
「不……不要……不要殺我……我說、我說,我全招了,你……你放過我……我那天全看見了……」
那一夜海老爺喝多了,吐了她一身,她心里惱了,想找人出出氣,便把爛醉如泥的死胖子給丟在床上,以淨身為由溜出房。
織女坊最沒分量、最好欺負的是燒水的蠢丫頭,她才走出房門沒幾步,就瞧見元寶那傻蛋追著一道黑影跑,原以為是賊,沒想到還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元寶和畫兒就跟男人跑了,怕人追上似的走得飛快,一眨眼工夫就不見人影了。」她就站在樓台看,看著他們越走越遠。
「你沒攔下他們……」說著,風嬤嬤的手勁又是一使,掐出一道鮮明的指痕。
雲綠雩臉發白,連忙說道︰「我怎麼攔呀!我們相隔起碼十來丈,就算我費力跑到了,人也早走遠了。」
「為什麼沒在第一時間通知我?」事隔三、四天她才發現那丫頭不知去向。
一個個都是飯桶,養來不如狗,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消失了蹤影,居然沒一個來通報,人全死光了嗎?還是不怕她的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