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漾琴心 第2頁

錢在她眼中是最微不足道的東西,因為她的世界已失去色彩,除了基本的紅、藍、綠,她再也看不見其它顏色,宛如色盲。

連最起碼的黑與白也在眼前消失了。

「人們都叫我瑪依拉,詩人瑪依拉,牙齒白,聲音好,歌手瑪依拉……我是瓦利姑娘,名叫瑪依拉,白手巾四邊上,繡滿了瑪瑰花……啦……瑪依拉……青年哈薩克……從那遠山跑到我的家……」

清昂脆膩的哈薩克民歌在鐘聲響起前傳入每個人心里,人人都是能歌善舞的哈薩克少年,嘹喨的歌聲直透雲霄,迎接破雲而出的金光。

一聲「下課了」結束這堂課,魚貫而出的學生三三兩兩,有的沖向福利社,有的沖向廁所泄洪,有的安安靜靜的收起音樂課本,拿出下一堂課本準備。

有的干脆趴在桌上打個小盹,反正下課時間本來就是休息時間,誰會那麼用功利用十分鐘寫功課、看書,又不是書呆子。

一片藍走進方靜湖的眼,她抬頭望望晴朗的天空,一朵一朵的雲彩毫無顏色,正如眼底的苦澀不得舒張。

有多久不曾感動了,相信她也難計數,自從那件事發生……

「唉!人生……」沒有掌聲。

荷乃夏生的植物,但是方靜湖桌上的那株紫荷卻只在冬天綻放,一次只綻放一朵巴掌大的鮮艷荷瓣,花香四溢叫人詫異。

通常清新的荷不具備濃郁的香氣,淡薄似無的同化在空氣中使人忽視。

可是她所養的那株荷味道雖然清淡,但只要走近她四周的人都能聞到那抹淡而高雅的清香,因此學校里的師生都笑稱她為「荷花仙子」。

而偏愛荷花的她總是笑而不答,用心的照顧她所看不見顏色的紫荷,猜想它是否如世人口中的艷紫嬌媚。

「荷花老師……呃!方老師,你晚上有沒有空,我手上有兩張國家交響樂團的票……」

望著一張熱情洋溢的羞靦面孔,她心中有著羨慕。「很抱歉,我們大廈剛好要舉辦一次聚會,恐怕沒辦法趕得上。」

「那……明天呢?來自俄國的交響樂團一共要公演七天十八場,你應該會有空吧?」體育老師的期盼反應在他熱切的雙瞳中。

笑了笑,她同樣予以婉謝。「我從不規畫明天的事,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恬雅如荷,方靜湖的笑容帶給人一種安定感,她從不知道自己給人多大的沖擊,悠然自得的借著平靜校園滋養她干枯的靈魂。

孩子們的純真和笑聲是最佳的養份,逐漸喚醒她麻痹的知覺,無偽的赤子之心修補了她凍傷的心。

自從來到她出生的國度以後,許多的前塵往事,歡聲雷動的光環已然淡化,一場又一場的起幕、謝幕似乎已離她好遠好遠了。

不可否認,她喜歡如今平凡的生活,不為別人只為自己而活。

「為什麼呢?是你覺得我……配不上你嗎?」局促的看著那張清雅面容,他有些自慚形穢。

為什麼?她能說她是個情感麻木的人嗎?「無所謂配不配,不過是听一場音樂會罷了,不是嗎?」

「呃!這個……我……」平常很外放的體育老師,一遇上心目中的天使反而說不出一句心底話,結巴的猛搓手指。

「沒事的話我先走一步,我下一堂還有課。」從不給人臉色看,方靜湖一如溫馴的風走過他身邊。

她的借口永遠不傷人,正如她臉上的表情不曾有過一絲不耐,清清雅雅的如同迎風招搖的水中清荷,不染半絲塵囂。

愛慕她的男人足以搭起一座關渡大橋,可是她總是不經心的忽視,顧影自憐,憑水而立的荷花仙子不需要愛情,荷只接受露水的洗禮。

如同往常地,方靜湖在上完課後總會先泡上一壺花茶,靜靜地看著蜷曲的荷瓣伸展開來,一瓣一瓣地在滾水中跳著圓舞曲。

花開了,花瓣也開了,兩種自然的香氣混成一體令人陶醉,她輕嗅著準備先啜一口,可是……

「好個閑情逸致呀!方老師,不介意我打擾一會吧?」

幽幽的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她知道又要不得安寧了。方靜湖面露溫笑的看著她一壺茶剩下三分之一不到,大半的甘醇全讓人牛飲了。

一湖好水總有幾片爛葉飄浮,一鍋黃豆少不得有幾顆煮不爛的壞豆,優異的師資自然有一、兩位不滿現狀的老師。

譬如自以為教法前衛卻不受重視的國文老師,沈世佳的存在正好印證了這種公式化的說法,無時無刻不為找她的麻煩而神出鬼沒。

原因無他,因為容貌艷麗,身材惹火的她太好勝了,不接受學校里有人比她更美、更受人歡迎,搶去她所有鋒頭。

百花中只能有一個花後,而她不甘落敗。

「沈老師,你把人家的茶都喝光了,不會不好意思嗎?」一旁「見義勇為」的數學老師不免為人抱不平。

臉皮厚如城牆的沉世佳不在乎的揚揚手,挺俏有型的臀直接坐上人家的桌子。

「有什麼不好意思,都幾年的同事了,方老師才不會小家子氣的計較。」

一笑,方靜湖無言以對。

「是喔!人家不計較你當隨便,听說那一小撮荷瓣價值不菲,你一口氣牛飲掉半壺茶,是不是該付點飲茶費?」嘖!這麼短的裙子她也敢穿出來亮相,真是難為師表。

「你未免管太多了吧!方老師都沒開口哪輪得到你仗義執言。」她氣焰高漲地冷哼一聲。

年方二十七歲的沉世佳出身不差,父親是連任三期的立法委員,母親是婦聯會主席,算得上是政治家族,是個嬌貴的千金小姐。

她的成績並不好,當年差點考不上大學,勉強攀上車尾念了四年中文系,在父親扯下老臉四處拜托下才有個國文老師的空缺給她。

當然她志不在屈就小小的教書匠,嬌生慣養的她是以老師身份為跳板,借機拉攏權貴的家長好鋪陳仕途,擠身政治殿堂。

被寵壞的千金小姐根本不懂得體恤別人,一味的要求別人必須以她為首,絕不允許有人踩她的痛腳。

自私且自我,擁有政治家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態,一點點芝麻蒜皮的小事非渲染成國家大事不可,為人詬病的四受議論。

但她不以為意的我行我素,不把小教員的同事放在眼里,每天打扮得光鮮亮麗好象要參加宴會,皮裙是一天比一天短,生怕人家不曉得她有一雙美腿。

「你也知道是仗義執言呀!可見你做人多失敗,讓人看不過去。」虧她還是國文老師吶!

「張鳳英你干麼老找我碴,我和方老師聊天干你屁事。」一只老母雞。

「不平人踩不平路,看不順眼不開口會不舒服,誰叫我天生具有俠義精神,看不慣仗勢欺人的為人兩肋插刀呢!」

「你……」

方靜湖的噗哧聲打斷了沉世佳的惡言惡氣,沉世佳表情一變的斜睨看似平靜的女人,心頭的不滿一古腦的傾倒。

「虧你還一派輕松的笑著,你們班上的徐天娜要出大事了,看你拿什麼臉去面對人家的父母。」就不信她能擺得平。

「徐天娜?!」方靜湖眉心微微一顰,腦海中浮現一抹怯生生的身影。

「就是那個小騷貨,你不曉得她有多賤……」察覺到四周不友善的視線,她吶吶的放低聲音。

「……你一定不知道徐天娜從事接交吧!她騷……呃,她一下課常往工地跑,和那些粗鄙的工人……嘖!我都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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