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漾琴心 第7頁

她不會為過客的他多一份心思,因為她連最喜歡的音樂都失去熱情,誰有喚醒她沉睡多時的心呢!

「咦!地上有血,是誰受傷了?」

驚訝的宋憐憐還來不及發表長篇大論,一道水荷色身影已飄過面前,她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直呼行人太缺德,枉顧蹲著的人的權益。

眼一眨,她正想接人回去瘋一夜,可是……

人不見了。

不過,多了個冒失鬼。

一個名叫田中毅的二流建築師。

嗯!值得研究研究。

譬如牽紅線。

第三章

「你在這里?!」

典雅秀麗的五官微打個皺折,難以置信的口氣更勝于懷疑,恍若在垃圾堆里發現一朵草菇,不免好奇的研究它有沒有毒。

一個人的品味不代表人格的高低,可是不能糟到與鼠蟻為伍,蟑螂肥大得有如電影中的史前生物,天還沒暗已旁若無

「人」的大方覓食,黑翅一張繞著垃圾飛行,橫行囂張。

望著這幢岌岌可危的老公寓,她非常慶幸遇上變態的花老大,沒弄幢鬼屋來嚇人,以他的本事並不難。

這還能住人嗎?

九二一大地震沒震垮的遺跡吧!應該沒人會開放參觀地震的可怕。

一腳跨過腐爛的老鼠尸體,表情僵硬的回避明顯是一坨剛拉的人屎,幾乎快心髒停擺的方靜湖擰著鼻子,小心翼翼的提防四周對她不懷好意的六腳生物。

這幾年台灣的經濟是筆直滑落,不過還沒慘到這種地步吧!

標裂的牆壁鋼筋外露,十扇窗戶有六扇是破的,生銹的鐵條要掛不掛的虛掛著,何時掉下來砸死人不一定,四、五樓交接點破了個將近一公尺的大洞未曾修補,干掉的壁虎依稀可見裂開的痕跡。

它沒倒真是奇跡,破爛至此的房子不多見,叫人不由得敬佩起敢住在這里的人。

他們若不是生了一顆鐵膽便是好漢,視死如歸,不將眼前的危險當一回事,挑戰人體極限,看誰會先倒下。

房子或人。

「你最好不要尖叫,這幢公寓很脆弱,隨時有壓扁你的可能性。」魏天揚躊躇不前,他肯定是瘋了才會舉止反常。

虛弱的笑聲隱含抽氣聲,她一點也不猜疑他的忠告。「我會盡量不驚擾你的‘朋友’,如果它們能不在我腳底跑來跑去。」

「你真的很麻煩,早跟你說過我沒事,這點傷根本算不了什麼。」腳一踢,他硬生生的踢死一只灰鼠。

「在你眼中是一點小傷,可是在我心上是一份愧疚,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受傷。」口水一吞,她害怕的盯著牆角正在進食的大蜘蛛。

天哪!真大,她居然在吃小狽。

好想吐……

「別看了,叫你別跟你偏不听,你要走趁早。」手一揚,魏天揚輕輕地遮住她的視線往上帶。

理智警告他別再錯下去,趕走她才是他應該做的事,真要她看見他落魄的住所方肯死心嗎?她不是他供養得起的嬌貴名花。

但是拉鋸的情感如邪惡的惡魔不斷慫恿,在他耳邊反復的游說,希望時間能就此停住,將她留在身邊久一點。

就算是一場夢也無妨,此刻他的手是牽著她的手,手溫相透。

住了將近三年,頭一回心生厭惡的魏天揚不想承認這幢危樓是他的居所,它的髒污弄髒了她的白玉雙足,髒亂的環境使她擔驚受怕。

不該帶她來的,他是鬼迷了心竅才故作無知任由她胡來,這種自我懲罰的生活不必由她來承受,他簡直可鄙的利用她的善良來圖自己不可能實現的夢。

跋她走,趕她走,趕她走,你還不夠可笑嗎?小小的傷就妄想博取同情,未免太不知羞了。

不,是她硬要跟來的,沒吃過苦的嬌弱花兒是該受點教訓,誰叫她多管閑事非要他上醫院縫了二十幾針,提了一大袋醫療用品當他是垂死的傷患,他並沒有錯。

不對,她怎麼說都是出身高尚的好女孩,善良純潔和他是不一樣世界的人,他能忍心看她噙著淚一步一步怕踩重地提心吊膽嗎?

誰管她,雞婆的下場是她自找來的,他給過警告,是她不听……

「該死,你少踫樓梯扶手,它們一點也不牢固,小心摔死你。」不,他不想吼她的,可是看到她緊張的神情他會心疼。

早知道他們之間會有交集,他一定毫不考慮地挑間好點的房子住,絕不讓她有皺起眉頭的機會。

嚇了一大跳的方靜湖捂著胸口,默默地在心中彈奏李斯特F小調第十四號匈牙利狂想曲。「你脾氣一直都不好嗎?」

「不,我一向控制得很好,直到有個不怕死的女人硬要‘送’我回家。」魏天揚似笑非笑的冷視她,一手扶著她的腰避免她跌倒。

盡避他表現得不近人情,非常冷漠的模樣,但是眼底流露的柔情是藏不住的,不時地呵護她不受雜物絆倒,先一步除去可能令她心慌的小東西。

他不是溫柔的男人,也沒人教會他什麼是溫柔,可是他細心的小動作仍叫人動容,粗獷的外表下是一顆細膩的心。

而他所謂的壞脾氣並不是針對她,每一句失控的咒罵對象都是他自己,因為他不願她看到他最壞的一面,她值得更華麗的迎接。

絕非他那間破房子。

方靜湖有點想笑,他的表情真像鬧別扭的小男孩。「這是我應盡的禮儀,你用不著踢垃圾桶出氣。」

很奇怪,他明明擺出一副凶樣,可是她不怕他,反而覺得他很好玩。

「去他的禮儀……」魏天揚在心里啐了一句S開頭的粗話,不太高興的擋在樓梯口不讓她上樓。

「魏先生,你不請我上去坐坐嗎?」都爬了三層樓梯了,再爬三層不成問題。

「你在流汗。」他忸怩的裝出冷酷,想用袖子去擦又發現他一身無處不髒而作罷,停下腳步是想讓她休息一下。

「魏先生,我想流點汗不會死人,而且我很渴。」太久沒運動了。

香汗淋灕的方靜湖用藥袋搧風,陰沉的空間雖然有些涼意卻不通風,讓人背脊涼颼颼但心頭悶熱,冷熱夾攻怪不自在的。

但她沒發現魏天揚呼吸變得急促,兩眼專注的盯著她額側的汗水逐漸凝結成珠狀,一點一點地慢慢順著粉頰滑落,直入藕白的細頸沒入起伏的胸口。

他的低咒引來她的不解,手一舉高微露豐滿的胸線,這下換他冒起熱汗了。

「叫我天揚。」魏先生听來十分刺耳,令人非常不舒服。

「好吧!天揚,你到底要不要請我進去你的房子坐一下?」她腿很酸。

魏天揚一把搶過了她手中的藥袋徑自往上走,不讓她瞧見他臉上近乎傻氣的微笑,他喜歡她低柔的嗓音輕喚他的名字。

他走得並不快,有意無意的等著她跟上來,包裹著紗布的手臂滿是雙氧水味道,可是他仍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驅逐他已習慣的惡臭。

沒有門牌號碼,沒有指示樓層的阿拉伯數字,兩人一前一後地爬到五樓,他倏地像是想到什麼的疾言厲色,表情不自然的要她罰站十分鐘,而且不準偷看。

不過為之傻眼的方靜湖在三秒鐘之後忽然逸出笑聲,繼而按住肚子不發出大笑聲,再一次佩服他超凡入聖的忍耐度。

她不用偷看還是能將屋內的一景一物收入眼底,房子爛也就算了,沒想到門也一樣爛到令人爆笑,坑坑洞洞活像二次大戰遺留下來的歷史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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