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女子出租大廈原本是男賓止步,可是自開春以來已打破不少慣例,進進出出的男人快要和里頭的住戶達成等數。
不怎麼合群的十二個女人看人的眼光都有點不同凡響,什麼土財主,音樂總監,藝術品收藏家,還有西班牙貴族,甚至是彼此對立的黑幫老大和刑大警官。
包有殺手來湊熱鬧,別提那個高居總裁職位的比薩小弟,形形色色的新成員簡直剽竊了女子大廈的特色,叫人看了傻眼。
所以她也不能免俗地對個建築工人心生好感,主動提出交往的要求。
套句一臉鬼樣的和風的真理!是你的絕跑不掉,不用痛苦掙扎妄想逃出宿命的安排。因此她逃也不逃地接受命定之人。
並非她篤信宿命論,而是和風的詛咒太可怕了,每一本她剛起頭的小說一定牽扯出一段情緣,無人幸免的全成了她書中的男女主角,連寫書的人都不能避免地出賣愛情。
當她听憐憐說和風又進入系列書的閉關期時,她的心里已經開始不安了,就怕上次被大廈女人逼出一本稿子的她會報復,從中加油添醋地讓她走不出門見人。
與其讓人一枝筆主宰未來,她寧可自己作主挑個男人來愛,免得和風弄個奇怪的男人來配。
望著那雙厚實有繭的大手,有絲臊熱的方靜湖微赧了耳根,仿佛彈奏著輕歌劇中的
「愉快的戰爭」充滿期待,小約翰.史特勞斯的精神已附著其中。
那雙有力的手給她戀愛的感覺,讓她失去的熱情重新復活,她的心有著音樂,壯麗而蘊藏豐富的幻想,明麗,典雅。
她習慣一個人的孤寂,可是他的出現好象是理所當然,不做思索地向他伸出手。
這些日子的相處讓她更確定他是她要的男人,她的選擇沒有錯誤,當人生的半圓來到跟前時,她會緊緊的捉住,如同她初學琴的堅毅,永不松懈。
「你就算胖成豬也是我眼中最美的女人,沒人及得上你。」她是星辰,她是日月,永不熄滅的光芒。
「這是贊美嗎?」方靜湖舌忝舌忝唇,舌忝去殘存的女乃泡。
眼底一黯,魏天揚撐起上半身朝她唇上一吻。「別引誘男人,我們的自制力相當薄弱。」
要不是顧忌她是個老師,他最想做的一件事是拉她到暗巷狂吻一番,而不是意猶未盡的淺嘗芬芳。
「你……」臉一紅,她端起女乃茶假意啜飲。「節制點,大家都在看我們了。」
魏天揚愛寵地將她拉到身邊喂她櫻桃。「他們是在欣賞你的美,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天揚,我不許你妄自菲薄,我所選擇的你是最好的,無可比擬。」握住他的手,方靜湖堅定而帶著愛憐的目光輕撫他掌心硬繭。
這是一雙可靠的手。
她不知那句輕揚的「天揚」引來角落干練女子的注意,收縮的瞳孔瞬間放大,不放過細微動作地注視兩人。
尤其是看不見臉孔的男性背影。
「傻氣,沒人是無可取代的,在你眼中我是最好的,可是旁人卻看我是髒兮兮,妄想摘月的工地老鼠。」他感覺很窩心,笑容中含著說不出口的深情。
情在深處,一言難訴。
方靜湖略帶氣憤的瞪著他。「工人又怎樣,憑勞力賺錢不虧欠任何人,比起我這個音樂界逃兵更高尚。」
人無貴賤,對得起自己就好,別人的眼光不過是一種俗氣,看不出石頭也有石頭的可貴處。
並非鑽石才璀璨,陽光照射下的樸石有著古老魅力,訴說著遭人遺忘的恆久故事,它的價值遠勝于人們賦予的價碼。
「音樂界逃兵?」魏天揚狐疑的斜睇著她,不明白她的含意。
局促的一笑,她學他用筷子夾蛋糕。「不太名譽的過去,不提也罷。」
「不會比我的過去更糟糕,我坐過……」牢。「呃!走私船。」
「我坐的是六星級游輪,不過我從上船吐到下船。」她知道他有事瞞她,但她能體諒他有不能說的苦衷。
人人心中都有一處不為人所知的神秘花園,除非他願意邀請她進入他的花園,否則她不會要求他給她一把開啟花園的鑰匙。
如同她也有著秘密,小心收藏著不想別人看見。
了解她故意岔開話題不去逼問他的過去,眼底愛意加深一分的魏天揚動容地握緊她溫熱小手。「老板在瞪你了。」
「真的嗎?」方靜湖心虛而帶著調皮目光斜睨臉皮抽筋的茶坊主人。
「他認為你破壞他店里的格調。」而且想殺人。
「哪有,我安份守己的吃著他拿手點心可沒使壞,他不該朝我翻白眼。」她有做錯什麼嗎?
低頭看了看一身輕便裝扮,她不以為有失禮之處。
他笑了笑輕按她手心,一臉她很胡涂地看向她手中的筷子。「你讓他很傷心。」
恍然大悟,她輕嗔地怪他帶壞她,舉止優雅地放下筷子改拿叉子,老板的臉色才稍微回復正常顏色,少了乍紅乍綠。
「來不及裝淑女了,他已經看透你的本質是野丫頭。」他取笑地再喂她一口楓餅。
「天揚,嘲笑淑女是件不禮貌的事,你要道歉。」她不能再吃了,肚子全是女乃油味,好膩。
方靜湖的一表正經逗笑了她的男人,魏天揚愉悅的招來服務生再上一客香蕉船,而且要附上兒童用的小湯匙和圍兜兜,以及一杯冰開水加蛋黃。
他的要求再度令人傻眼,服務人員苦笑的走到老板身邊低喃了幾句,老板的臉當下脹鼓成河豚,惡狠狠地切起石榴當是分他的尸。
「好,我道歉,你把左邊黃色的罐子遞給我一下。」灑點糖粉可以抑制他想要了她的沖動。
「黃……黃色?」她的表情變得很慌張,舉棋不定的盯著左邊三個造型不一的小鞭子。
「怎麼了,你還要點名不可……」他的笑聲乍停,急閃而過的省悟讓他攏起眉心。
「我……我看不見……黃色……」她艱澀地吐出苦澀的一句。
沒有訝異的魏天揚只有心疼。「小企鵝的那個,我有嗜甜癥。」
未曾感受過不知少了顏色的滋味,他記得田中毅曾經說過她的世界只剩紅、藍、綠,其它的顏色是一片荒蕪,分不清是白是黑。
起先他不了解主色皆在,為什麼瞧不見分色的痛苦,看她抖動的唇瓣失去血色,他的心好象針扎進去一寸,驀地感到疼痛卻無法拔起,為她所受的苦感到憤怒。
有誰舍得傷害純淨良美的她,竟陷她于掙不開的心籠之中自我埋葬,他絕不原諒讓她失去歡笑的人,即使他得不到救贖,必須和魔鬼打交道。
她不是不在意別人的傷害,而是不知該如何在意,尋不著出口徘徊在最接近心髒的地方,以為那里最安全。
「不問我原因嗎?」方靜湖由羽睫下方凝睇著他,臉上的笑意不太真實。
灼熱的眼光停放在她柔美面頰上,魏天揚只是輕輕撫平她眉間的輕愁。
「我愛你只因你是你,你的好與壞、悲與喜我都願意承擔。」
「天揚——」她感動的紅了眼眶,隱約看到白雲的顏色。
「噓!不許落淚,不準欺負我心愛的小女人。」他低頭吻去她眼角成形的淚滴。
這是什麼感覺,仿佛有一股熱力由胸腔中涌出,讓她手癢地想彈奏莫扎特D大調第二十六號鋼琴協奏曲「加冕」。
「瞧!像個小傻瓜似的,下回我不蹺班帶你開溜了。」他取笑的撢撢她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