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不跟在小姐身邊服侍,那要她何用。
對于妹妹以外的女子,行醫多年的爾雅男子可說是殘忍的,未盡其責全是廢物,他所重視的只有一個人,一個可望卻不可及的水中佳人。
「大概在劈柴吧!」不然就是挑水,她忘了。
「劈柴?!」她拿得動斧頭嗎?
「嗯!她說最近疏于活動筋骨,所以劈劈柴好把身子練壯。」瞧她多聰慧呀!想到如此完美的借口。嘻!
她眼角那抹賊笑讓邵淮南為之失笑。「心兒,別累死自己的丫鬟,勤快的下人不好找。」
胡鬧的主子。
「是,大哥,我會叫她別太勤快。」免得管到主子頭上。
「都十七了,還這麼孩子氣,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部沒有。」真是被他們寵壞了。
「我要真像笑不露齒,坐不搖裙的閨閣千金,大哥可就要傷神了,擔心我會不會太悶。」她把小布包仔細收好,懷抱胸前。
他無奈的一笑,端起兄長的威儀說︰「銀雀沒跟著不許出門。」
「大哥……」哪有這種事,丫鬟比主子大。
「別想偷溜,不然你會發現自己非常憎恨‘女誡’這本書。」如果從頭到尾寫十遍的話。
腳一伸的邵銘心訕然的縮回原處,表情無辜地像她從來沒有開溜的念頭,只是腳麻了而已。
臘月天,梅花香。
一片朗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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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遲到了。」
正打算離去的英挺男子滿臉不快,乍見姍姍來遲的小圓點,他的怏色轉為愉快,佯凶的擺出臭臉,指責來者的不是。
斌為小王爺的他還沒等過人,尤其是女人,向來只有人家巴望他的份,因此他等得有些不耐煩。
不過一想到那張嬌柔小臉的主人,浮躁的心緒自動略微沉澱,緩下升起的肝火旋回亭里等候,一邊看著漁家鑿冰垂釣。
在經過多日的明查暗訪下,他幾乎找不到半絲可疑處,她確實是邵府所出的掌上明珠,無庸置疑。
可是他還是從中挑出了幾處疑點,卻叫人心生納悶的不知從何著手。
「人家不是故意的啦!都是銀雀走得慢拖累了我。」她回頭橫睨了丫鬟一眼。
腰挺不直的銀雀不敢回嘴,上一回多話被小姐罰挑水、劈柴,這會兒甫嘗完苦頭的她安安靜靜地提著竹籃跟在身後三步遠,不輸本分的踽行。
磨破皮的雙掌剛上完藥,兩腳酸痛的邁不開步伐,要不是怕少爺嫌她手腳不夠利落辭了她,她肯定趴在床上哀哀大叫了。
「遲到還有借口,早些出門不就沒事了。」靖羿故意用責備的語氣好讓她心生愧疚,以便予取予求。
只是他料錯了她的性情。
「有呀!我天沒亮就起個大早,生怕沒義氣的你耍大少爺脾氣……」
「嗯!你說什麼?」說他沒義氣?
事實嘛!還怕人揭穿。「你干嘛凶我,人家也是費盡千辛萬苦才來赴約,你不體諒還惱火。」
「從邵府到五里寺不需要一炷香的時辰吧!你瞧現在都什麼時刻了。」爬都爬到了。
「不過巳午交接時分……好嘛、好嘛!你別瞪人,怪可怕的。」就說他小氣嘛!一點小事也愛計較。
「遲到的人還敢張狂,你知不知道我足足等了兩個時辰。」換做別人他早拂袖而去,哪有她多話的余地。
「這件事你不能怪我,臨出門時遇到了我大哥,他逼我喝完一大盅雞湯才肯放人。」害她滿肚子油膩,滿口參味。
而且不準她喝得太快,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肥滋滋的油浮滿湯面,她必須用銀匙撥開才不致沾了滿嘴油,喝到見底才逃過一劫。
有時候她覺得大哥比爹還厲害,撒嬌、耍賴都打動不了他的鐵石心腸,立場堅定一絲不苟,沒得商量地要她先照顧自己才能做其他的事。
人家是長兄如父,可是她的爹還在呀!難道人會有兩個爹不成。
邵銘心將兄長的關愛之心當成管教,始終不曾體會他的用心是出自無私的眷戀。
靖羿表情古怪的盯著她瞧上好一會兒。「怎麼不見你長肉,瘦干干地像黃河災民。」
還是巴掌大的小臉,小鼻子小嘴巴,一雙欺世的靈活大眼。
「你管我胖或瘦,反正又不指望你養,我天生長不胖犯了大清哪條律法。」她也很用力「喂食」,但就是不長肉。
因為她像娘嘛!所以縴弱飄然,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墜塵仙子,吸一口甘露永保仙容。
搓搓下顎,頗為心動的靖羿倒想養胖她,免得風一大便擔心她飛上天。「你今天是來斗嘴的嗎?」
「當然不是,是你先開了爭端,我不過應和你罷了。」一揚螓首,她說得理直氣壯,毫無愧色。
「好,停戰,我不挑你毛病,我要你帶的東西全齊了嗎?」第一步總要先跨出去。
她像要去挖寶似的興高采烈。「全帶了,有小鞋子、小衣服、小指環,還有我娘縫的小布女圭女圭……」
「夠了,夠了,別再現寶了,你女乃娘住在哪里?」再問下去她連第一顆掉落的乳牙都要拿出來。
「嗯!她住在……住在……」想了又想,她一臉困擾的看向銀雀。
「牛曲村,城東十里外近山腳的小村落。」務農的人家不出十戶,村民僅百余名。
「對對對,看我家丫鬟多伶俐,就是城東的牛曲村,村口還有三頭牛呢!」她第一次看見牛時,只覺好有趣。
「那是村長的牛。」不過宰掉一頭了。
邵銘心橫睨地一哼。「要你多嘴。」
「奴婢不敢,奴婢這就把嘴巴縫起來。」不要再叫她劈柴、挑水了,她的四肢快離體。
「嗯哼!」話都說了能收回嗎?
五里亭是一座供人休憩、送行的小亭台,以四根木柱撐起一片藺草搭建的棚子,底下是四張石椅、一張石桌,僅供短暫歇腳一用。
若是風雨稍大難免濕了身子,春,夏時分有人提供奉茶讓路人飲用,入秋之後由于風沙大容易弄濁了茶水,因此只有上半年有茶水好喝。
出了城的邵銘心不像往日包得密不透風,不過身上的衣物仍是不少,頭小身體大,看來十分滑稽。
「小雪球,此處離牛曲村仍有一段路程,你走得到嗎?」以她的嬌貴大概一半不到。
嬌容一收,她氣呼呼的伸出雪般玉指戳他胸口。「我叫邵銘心不是小雪球,你為什麼听不懂人話?」
「小雪球,再不趕路無法在日落前進城,你要繼續和我爭稱謂嗎?」他狡猾地一笑,一副客隨主便的神態。
你能奈我何。他的表情如是說著。
「你……」貝齒暗咬,她只好退一步,誰叫她有求于人。
「上馬吧!別把牙咬斷了要我賠。」看她有氣難吐的神情,他不免暗自好笑。
「哪有馬……哇!好高大的驄馬,我一直很想要一匹。」可是大哥怕她摔下馬受傷,嚴禁她接近馬兒。
流露出喜愛的表情,即驚且喜的睜大明媚雙眸,她想靠近又遲疑的伸手、縮手,看在靖羿眼中莞然不已,神色一柔地露出笑意。
滿人是以馬為生,出入都必須靠馬代步,剽悍的民族幾乎每個人都善騎射,不分男女擁有一身好騎術,可說是在馬背上長大的民族。
雖然他不若一般世子出門講究排場,前呼後擁,隨侍眾多,但是兩名隨從是不可少的,為王府的守將。
眼神一使,從容不迫的高大漢子已牽來兩匹馬,一匹較為凶悍,一匹顯得溫馴,用意十分明顯,不需猜測也能懂得其意。
可是他錯估了漢人與滿人的不同,即使佳人躍躍欲試想縱馬而奔,盡責的銀雀卻當場刷白了臉,極力的阻止主子靠近可怕的大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