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騎馬?」
邵銘心逞強的一睨駿馬的雄姿。「誰說我不會來著,我是不想搶了你的鋒頭。」
「喔!是嗎?」他命手下將體型較小的牝馬牽近。「那麼你先上吧!」
「我?!」猛然一驚,她不安的吞吞唾涎。
「別慢吞吞了,雪球正用鼻孔嘲笑你。」唇色都淡了,看她能倔到何時。
「雪球?」
她狐疑地瞧瞧通體雪白的馬兒,忽地一呼,「你是故意的對不對?將馬取名為雪球好取笑我。」
「對,你真聰明,」他像拍馬背地拍拍她的頭,放聲大笑。
可……可惡,老天怎麼不罰他喝水嗆著,走路跌倒,吃塊大餅會噎著,天落一塊巨石砸死他,讓他臉上的得意化為烏有。
嘟著嘴的邵銘心是一臉不甘,很想咬他一口肉泄憤。
「靖公子,小女子天資愚昧不及萬分之一,可以停止你張狂的笑聲嗎?」眼一眨,盈盈水氣頓時蒙上眼。
山河變色。
上一刻還眉飛色舞的小王爺愕然一怔,期期艾艾的慌了手腳、局促不安的看著豆大的淚珠在她眼眶滾動。欲流不流地讓人心口難受。
他只是逗逗她而非有意刁難,雪球一名也是臨時湊上去的,並非故意將馬名命為對她昵稱。
「你……別哭呀!我向你賠不是,都是我不對,不該開惡意的玩笑捉弄你,我保證絕不再犯。」
「真的?」
「真的,我以祖先名義起誓。」
只要她不哭,破涕為笑。
「也不叫我小雪球?」
「好,從今而後不叫你小雪球。」咦!他是不是回答得太爽快了?好像有一絲不對勁。
「我不會騎馬。」
「沒關系,我們並騎一……等等,你這狡猾的小母狐,你敢用眼淚拐我。」這丫頭簡直……和他太相配了。
小小的把戲被拆穿,邵銘心揚唇一嗔怪他不配合。「人家才不是母狐呢!我是為不明身世所苦的愁心人。」
「好個愁心人,本王……本公子輸你一著,上馬吧!」他紆尊降貴的屈就為馬僮,兩手交握地讓她繡鞋輕踏。
一旁的守將見狀向前欲代勞卻被他喝退,他不許任何人踫她蓮足半分。
「別讓我摔下馬哦!我娘會哭的。
啊!好高。
突地被托高的邵銘心因視野大開而目瞪口呆,兩手捉著馬鬃不敢放,怕馬兒大哥一發火揚起前蹄,她肯定摔得鼻青臉腫。
原本的興奮讓惶恐取代,慘白的唇色染上一抹紅,是硬咬出的一排齒痕。
「別怕,有我在。」
一躍而上,寬厚的胸膛貼著她的背,靖羿一手拉韁繩,一手攬著她的腰,細語輕柔的在她耳邊安撫著,眼中流露出他所不知情的眷寵。
就像邵家人一樣,對她只有無盡的包容,一味的寵愛,舍不得她受一絲一毫的驚嚇。
「你……你的手一定要放在那里嗎?」
敝難為情的。
他輕笑地在她腰間施力。
「話太多了,我的小母狐。」
既然答應了不叫她小雪球,為免祖先之名蒙羞,他只好改口了。
「你又欺負人,真討厭。」
臉好燙,她肯定是受了風寒。
嗔中帶羞的邵銘心玉腮潮紅,不敢直視他的半垂首,發絲低覆發出銀鈴聲,玎玎瑯瑯好不清脆。
「喝!」
風吹走了大漠男兒的豪爽笑聲,喝聲一起馬蹄並落,急如野火地向前奔去,瞬間只成一小點消失在荒煙漫漫的官道上。
被留下的人為之傻眼。
第五章
「小小姐,你怎麼來了?」
女乃娘,同時也是邵夫人陪嫁的丫鬟春姑張大了嘴,不敢相信一手女乃大的娃兒出現眼前,而且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沒多大改變,只除了變高了些,外貌更趨清靈嬌俏,多了絲嬌媚。
七年前兒子不小心摔斷腿,為了照應他的衣食起居,她不得不辭掉邵府的差事回到牛曲村,這一待下就回不去了。
想當年她陪著小姐嫁到邵府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小丫頭不解人事,在新姑爺的做主下她嫁了個殷實的莊稼漢,日子倒也過得充實。
只是婚後久未有喜的小姐在年近四十時竟然傳出喜汛,她不放心旁人的照料,非要已生三男二女的她回去照應著,因此她也在姑爺的教下成了接生婆。
如今牛曲村的孩子幾乎都由她接生,一個個活蹦亂跳的不知天高地厚,見了貴客來還傻呼呼地愣在一旁吮拇指,讓她差點以為是路過借茶水的商旅忘了招呼。
「女乃娘,心兒想你就來了,你不會不歡迎吧?」呼!牛曲村比她想像中要冷多了。
一落地,失去背後溫熱的依靠,頓時迎來的冷風讓養尊處優的邵府千金一縮身子,鼻子發癢地難以適應驟然出現的溫差。
想想她還是比較喜歡有人抱著的感覺,全身暖呼呼的直想打盹,就算偷眯一下眼也不怕跌下馬,舒服得叫人舍不得離開馬背。
正確說法是離不開溫暖的胸枕,略帶渴望的邵銘心偷偷的瞄著正在梳馬毛的身影。
「你這小嘴兒打小就甜,女乃娘怎可能不歡迎你呢!小姐和姑爺過得還好吧?」她挺想他們的。
「好。福態康樂、平平順順,女乃娘你呢?小扮的腿好些了吧?」問候的話語是免不了的。
「過得去,經姑爺的妙手一治,我家老三哪還有事,天天上山打獵讓我這老太婆不愁無肉可食。」姑爺、小姐對他們家的恩惠,她一輩子也還不完。
兩人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由小時候聊到現在,田里的收成、小孩上學堂、祠堂的破舊,乃至村長家的黃牛又生了幾頭小牛。
笑語不斷話當年,相談甚歡忘了時間的流逝,直到一聲男子的輕咳介入,渾然忘我的邵銘心才想起此行的任務,漸進式地將話題導人。
「你說什麼,誰告訴你這天大的謊言,你怎麼可能不是姑爺和小姐的孩子?」她可是她親手接來世間的珍寶,哪做得了假。
「可是我——提起身世一事,娘就淚流不止,也許我的親爹另有其人。」總要多方考量,小心求證,這種事錯不得的。
好笑又好氣的春姑握起邵銘心的手,「你喲!打小就愛追根究底問個不停,連教書先生都受不了,直說你是天賦異稟的奇才。」
當年姑爺是名不見經傳的窮大夫,行醫至海寧結識久咳不愈的小姐,兩人一見鐘情私定終身。
可是老爺子嫌姑爺身無恆產養不起妻子,棒打鴛鴦的欲拆散兩人,阻止兩人的私會。
「姑爺和小姐情比金堅的突破萬難才在一起,小姐說什麼也不可能做出對不起姑爺的事,你這娃兒真是糊涂,居然懷疑起親娘不貞。」
听得津津有味的邵銘心不免稍嫌不足的插嘴。「但是娘為什麼哭?她不是已經和爹相守多年,恩愛有加地不曾分離?」
「這我也不清楚,小姐的心事很少向外人講,即使我服侍她十來年,仍然猜不透她為何老眺望遠方,像是憑吊什麼。」
「你沒問過我娘嗎?」有時候她也會發現娘一個人望著窗外發呆,得喊她好幾聲才會回神。
當時她問娘外頭有什麼好看的,娘只淡淡的回了一句——花好月圓。
當下她二話不說的找爹來醫冶娘,因為明明是大白天哪來的月圓,而且她記得很清楚,那日是朔日,根本看不到天上的月亮。
不過現在想想倒有些怪,花好月圓接下來應該是人團圓,可是她卻笑而不語的少了三個字,莫非她在等候某人的到來?
「問了,但是小姐笑得平靜的遙指遠方,要我抬頭望天。」她照做了,只是脖子差點扭斷。
天,天天看嘛!謗本不稀奇,可小姐卻看不膩的輕托著腮,時悲時喜的倚著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