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她還不小心漏了點口風,不趕快補救信任回來,日後她會少掉一座大金山,從此三餐無披薩好分食,很悲苦呢!
「怎麼又是技薩,我不是要你訂海風拉面和蝦仁炒飯嗎?」滿肚子都是披薩,嫌她小骯囤積的脂肪不夠厚呀!
她大眼一睜地咬著被薩上的鳳梨。「拉面店今天休業,炒飯的師傅上板橋吃拜拜。」
「憐憐,記得把窗戶關牢,擔心風大吹了你的舌。」
拉面店就在對街,鼻子一聞就聞到對面飄過來的爆香味。
「真的啦!弄歡姐,佐膝伯伯要帶台灣老婆回日本定居,你看到的是幻覺。」她睜眼說瞎話,硬把非拗成是。
佐膝一家已在台灣落地生根了,口中嚷著要回日本種田,一嚷就是十幾年,上個月才嫁個女兒到秘魯去,哭得漸瀝嘩啦的差點淹大水。
自個開拉面店卻偏愛中華料理,左手撈著面條下味嘈,右手開大火炒揚州飯,日本人口味淡,他卻嗜食辣椒加大蒜,韓國泡菜腌得十足夠味。
真要他回日本只怕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抱著柱子哭,死也不肯離開吃的「祖國」。
「好清晰的海市蜃樓,居然從日本傳到台灣,真是神奇得叫人說不出話。」常弄歡嫌棄地推開吃了三天的披薩,她絕不再虐待自己的胃。
「是呀!照得好像是真的,連佐騰伯伯臉上的汗都一清二楚。」厚臉皮是宋憐憐的特質。
「A錢貓,你會不會覺得背脊發冷?」虧她還敢回話,不知死活。
「嘿嘿……弄歡姐,你千萬要冷靜,勿因小不忍而亂大謀。」她退後了一步,披薩照啃。
「你是指我花錢找罪受,光是喂胖你這只饞貓?」
要是不夠冷靜早掐死她了。
自從一個禮拜前出門購物遇上個神經病,她就干脆足不出戶地窩在家里當速食米蟲,每天與泡面和冷凍食品為伍,吃得快反胃了。
罷好前一首歌的版稅下來,她忍痛雇用高薪小妹來跑腿,張羅懶女人的三餐。
誰知引虎人門,這打工妹拿了錢圖利自己,時間一到就按下樓下開門鍵放人進來,絲毫不擔憂壞人巧扮送貨員搶劫她這個窮鬼。
今天是最後一次了,她要收回打工權不再縱容這種利己行為,電腦再聰明也不一定能看透好人、壞人,她不想做全大廈女人的公敵,放任外人自由進出。
「弄歡姐,你的錢不給我賺喔?」小臉一垮,她努力地吃完僅剩的一塊被薩。
怎麼說也要撈夠本,不吃太可惜了。
「少給我擺張受虐媳婦的表情,听說你在秦獅身上揩了不少油。」常弄歡伸直腳將空紙盒踢進口收袋中。
拜科技的好處,她們每一戶都不用垃圾桶,牆角地方有個三尺見方的小口,用剩的廢棄物和垃圾往里頭一扔,電腦會自行分類,—一送至一樓的四只垃圾桶內等候垃圾車收走。
在國外某些大城市的飯店已有此設施,但在台灣算是首例。
「哪有、哪有,你不要跟我借錢,人家秦大哥是可憐我年紀輕輕就要自食其力,所以樂意當我的助養人。」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助養人?她還真說得出口。「你要冷血的秦獅有同情心,我看等隕石撞地球再說。」
就算不看報也知道秦獅是個狂妄自大、我行我素的獨裁暴君,無益的事絕對不做,從來不理會人後的冷言冷語。
前陣子,二樓牡丹居的藏璽璽寫了篇令人動容的報導轟動大街小巷,她是勉為其難地看了幾眼,眼淚差那麼一點就掉出來。
並非感動,而是大爆笑了,記者的筆真是厲害,死老鼠也能寫成活耗子,硬是扭轉狂徒的形象賺人熱淚,讓報社跟著賺了一筆。
「弄歡姐,你誤會秦大哥了,他真的是好人,像上回有人攔著我找‘隱名’,要不是他及時出聲……啊!慘了……」她連忙捂上嘴,只是為時已晚。
常弄歡轉著手中的筆,臉上笑得很假。「宋大妹子,你何不從頭到尾講解給姐姐听?」
「弄歡姐笑得好恐怖,我沒有泄露你的身份,天地良心。」烏雲罩頂是不祥的預兆吧?
「天地良心好像不關你事,小小別花曬干了好泡菜。」她冷冷地揚高嘴皮。
別花居的宋憐憐苦著一張臉。「好嘛!好嘛!是人家一時嘴快,你給我一刀好了。」
「收了多少?」
她愣了愣。「什麼收多少錢?」
「出賣費。」牡丹居的就是殷鑒,她和秦財主的交情便是如此建立的。
「人家哪會做出這種天地不仁的事,我一毛錢也沒拿,你是我最尊敬的弄歡姐耶!」一句好听的話她可以重復好幾次。
只要是她的金主,一律冠上「最尊敬」的敬語,這是求生之道。
「是來不及開價吧!當著秦財主面前不好顯示本性。」她一語戳破虛幻的水鏡。
「你誣蔑人家啦!我……我會看情形再出售情報。」
價高者得是生意經,曖昧不明才有賺頭。
「你……真敗給你了。」真難對她發火,好像在欺負小動物。
雖然明知她是有一口利牙的小鯊鯨。
一見危機解除,得寸進尺的宋憐憐撫撫肚子。「弄歡姐,我們去喝下午茶好不好?」
「誰出錢?」她明知故問地望著咬了一口的比薩,嫌棄地攏起鼻肌。
「當然是你唆!別想坑我。」只有她A別人錢的份,自個的錢祖宗可是打了三百六十五個死結,只進不出。
拿她沒轍的常弄歡用腳挾起錢包,不去計較她的護錢行動,學生嘛,勤儉總是美德。
不過據她所知,小憐妹妹的家境十分富裕,賬戶內的存款多得令人咋舌,可是她卻一天到晚叫窮博取同情,上當的人不在少數。
長發往腦後一束,擱下寫了一半的歌詞,她實在餓得發昏,隨意套了雙希臘式涼鞋。人還是以食為天,管他趕木趕得上打歌期,頂多換個人唱。
芍藥花型的門向外盛放,兩個嬌悄妍麗的出塵女孩挽著手步出大廈,一道閃光燈忽地在遠處一閃,照下兩人親近的相片。
風掠過,掀起一陣波濤,在未來的日子里。
人笑痴。
※※※
閉門羹。
簡直是奇恥大辱,生平第一個污點……喔,不,是第二個恥辱,他不會忘了在超市挨了個瘋女人一巴掌,至今他還深深地記得那張讓他背上「神經病」惡名的性感惡嘴。
美國律師界第一把交椅,打過無數官司不曾嘗過敗績的他,在小小的島國上卻連番受挫,同時栽在兩個不長眼的台灣女人手中,要他平心靜氣實在大困難了。
心里的感覺糟得很,好像別人打了一巴掌還不過癮,反身在胸口踢了一腳,沉悶得令他喘不過氣來。
是他運氣背到極點了嗎?近在眼前的門卻進不去。
最叫他難以忍受的是麻花辮女孩的忽視,同樣是男人卻有不同的待遇,什麼男賓止步,根本是用來唬人的鬼扯淡。
見她笑咪咪地為後來乍到的霸氣男人開門,左一句秦大哥、右一句秦大哥叫得親熱,完全不顧他正等著她邀請人內,硬生生地就將他隔離在冷門之外。
實是無禮至極!他以為台灣的人情味濃厚,應會熱心地指引迷津,比照同等熱情地讓他進人深如禁院的大廈里。
誰曉得天不從人願,在他滿心歡喜地準備尾隨而人時,敞開的大門倏地關上,距離他鼻尖僅僅一寸,冷得他想啃玻璃出氣。
不論他怎麼叫囂、嘗試,那扇門始終穩如千年古木,八風吹不動地屹立不搖,不曾再向外開放。
等了好幾個小時他才放棄地驅車回飯店,那幢大廈的住戶全都出奇的古怪,不符合現代人的生活步調,活像囚禁監獄里的囚犯,活動空間僅在一幢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