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弄歡一手捂著胸口故作驚嚇狀。「天吶!你要對我凶是不是?不曉得你的上司要怎麼處理?」
「她有羊癲瘋,絕對不是故意對你大聲。」怕丟飯碗的丙女連忙補救地冠上病名。
「有病要趁早醫,拖久就沒救了。」嚇!羊癲瘋,真掰得出來。
「是是是,我們等會就帶她去吃藥,常小姐不會向我們上司告狀吧?」她使使眼神要甲女別沖動。
「放心,我又不是吃飽沒事做,專說人家閑話,我可是盡責的情婦。」意思是忙著取悅金主。
眾女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繃得僵硬,看起來像哭的笑臉布滿枝條,似怒似窘地位起兩側臉皮,不敢再多話。
常弄歡一笑撩亂長發。「你們大可繼續長舌下去,我要去勾引你們的新老板了。」
「嗄?」
眾人怔忡地看著搖擺腰肢的風騷女子走入電梯,屏住了呼吸直望爬升的燈號,直到由一跳到七為止才敢喘氣。
「該死的女人,她以為她是誰?」受不住氣的甲女先一步發標。
乙女和丙女心驚地捂住她的嘴。「小聲點,你想害我們被開除呀!」
「你們膽子真小,難不成真怕她?」話是這麼說,可她已把聲音壓得很低。
「你沒听見她說要去勾引總監嗎?萬—……」她不敢想象英挺卓爾的新老板淪為輕佻女子臣下裙的模樣。
「不可能吧!她……」
話一到舌失就像刺到一般地縮了回去,甲女看到已經上了七樓的女子正在樓梯口向她揮手,頓時心生驚驚,她到底是不是人?
※※※
好玩,好玩,太好玩了,她們的表情實在太逗人了,不枉費她多坐一趟電梯來回,真是值回票價。
知道她的神出鬼沒了吧?不嚇她們一回不曉得人的背後是裝了雷達眼,四面八方網羅一盡,魑、魅、魍、魎各小表,鬼鬼在東南西北監視著。
她從不以為自己是誰,常弄歡三個大字用了二十四年,舉凡身份證、駕照、健保卡和存折等重要證件,她無一樣敢造假地據實填報。
好公民的義務是該遵從,納稅不落人後,偶爾還造福眾人的口舌小作犧牲,政府得頒個獎章給她,以資獎勵小市民的奉獻精神。
上了七樓,常弄歡照例和門外的助理小姐打招呼,寒嗔了幾句便推門而入——
驀地,她把伸出去的腳縮了回來關上門,回頭瞧瞧桌子後面的熟面孔,對方眼神中疑惑地問著怎麼回事,她實無言以對。
是看錯了吧?!最近倒霉事遇多了有點精神錯亂,待會到藥房買眼藥水滴滴,希望不是得了飛蚊癥,錯把黑點看成一張令人痛恨的男人臉孔。
猶豫著進與不進,她努力催眠自己是幻覺,天底下哪有那麼多巧合。
但是——
「外面的空氣比較新鮮嗎?麻煩你打包一份讓我分享,不用敲門了。」
丙然是他,她的惡運來源。
常弄歡並非不戰而逃的懦夫,轉身一腳踢開門沖向褚紅色大桌,雙手撐在桌面朝坐在皮椅上的男人大聲咆哮。
「你……你陰魂不散呀!我走到哪你跟到哪,是不是我蹲個馬桶你都要湊上前聞聞香?」這人比鬼還可怕。
「你的口水噴到我了。」指頭一抹,一小滴濕液取自鼻尖。
「口水有毒呀!我肯到此一游是你的福氣,少裝出一副我不認識你的表情。」她一怒之下拍了桌子。
他微露心疼的神色。「別敲壞了我的桌子,我記得某人曾威脅我千萬不要自作多情,見了面要視同陌路人。」
「哈哈哈!你幾時掛上狗牌听人使喚,叫你吃屎你要不要問吃幾口?」做作的男人。
「要我說請坐嗎?待客之道我比某人懂禮些。」他一說完,立即有人主動推了張椅子過來。
仇人見面不大打出手已是有損人類守則,豈有任人擺布的道理,他要她坐,她偏不坐,一腳不雅地跨在椅子上擺出大姐大的挑釁動作。
為反對而反對的常弄歡挑戰他的權威,不馴的目光場散著狂色,寫意地不在乎他忽沉的眸色。
「常小姐,你走光了。」粉綠色的三角底褲,微露細微的體毛。
「姓揍的,你會長針眼。」該死的,她都忘了今天穿的是短裙。
可惜了,她遮得真快。「請容我自我介紹,復性東方,單名是彈奏的奏,東方奏,新上任的音樂總監。」
「你有病呀!般那麼多分身,官司打不贏人家所以改行了?」進門前應該看看門牌上的姓名才是。
一下子律師,一下子音樂總監,說不定到了明天是太空總署的署長——旁邊那個倒垃圾的工友。她不看好他的前途。
人若一年換二十四個頭家,想要闖出一番成績是愛麗絲夢游仙境,夢做得再大還是一場空。
「律師是主業,音樂總監是副業,能者多勞。」賞心悅目的她。
她用著酸溜溜的口氣一睇。「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麼錢都要賺,不怕半夜一翻身被錢給壓死。」
賺錢的行列吶!美金、台幣一把抓,簡直是A錢始祖,連渣都不留給別人舌忝。
「世態炎涼,不存點老婆本不成,誰像你有‘隱名’養。」他不經意地試探。
「你還不夠有錢呀!‘隱名’一首歌能賺多少?光是扣稅就扣去了一大半。」敢在她面前唏噓,富人對窮人說我好窮。
常弄歡並未如他之意的泄露身份,在她的觀念里分得很清楚,作詞譜曲時的女人才是「隱名」,日常生活中她就是常弄歡,平凡的穴居女子。
她一直不認為走在人群中的自己是「隱名」,隱藏本名是不得不的措施,只限定某些再定情形,大部份的時間她還是她,為生活打拼的自由人。
「隱名」是「隱名」,常弄歡是常弄歡,兩者各自獨立並不沖突,她有雙重個性。
靶性的「隱名」,火爆的常弄歡。
「你要私底下拿暗盤不報稅?」逮不到她有點遺憾。
東方奏表情溫和得像面對初識者。
她扳扳手指頭發出叩聲。「知道嗎?我突然有揍你的心情。」
「你要抽多少才覺得滿意?畢竟你創作的詞曲相當受歡迎。」他一副好商量地任由她開價。
「那要看你的誠意,我一個月只寫一首歌,多了就跳河去。」腦神經過度衰竭。
錢的多寡她並不在意,存心要刁難而已。
眼底染上笑意,他覺得她可愛極了。「每首歌簽約金一百萬,每張CD抽百分之十如何?」「這麼慷慨不會有詐吧?別騙我簽下賣身契。」咦!
她有種怪怪的感覺。
「這點你大可放心,台灣方面有專門處理合約的律師,何冠中何律師。」要是她對感情也如此好騙就好了。
何冠中堆滿職業式的笑容起身。「你好,敝人是何氏律師事務所的負責人,你該認識我吧?」
「誰認識你,你很有名嗎?」當她是作奸犯科之輩呀!常常得走法院。
她還沒倒霉到需要律師。在常弄歡的心里認定律師即代表官司,而官司等于罪犯,再來便是判刑——坐監,所以她對律師的印象不是很好。
以往簽合約書是一式兩份,看了無不公之處,她就簽名蓋章,支票拿到手就走人,管他有無律師在場,賣掉了就是別人的,銷售量好壞不關她的事,唱片公司要負全責,誰叫他們包裝不好。
「呃,我是妙妙的男……朋友,你的學妹妙紗,記得嗎?」他面子有點掛不住地提出心上人增加印象。
「阿喵口中的鄰家大哥哥,很粘人的那一個?」她懷疑地一瞧,口氣充滿不確定。
「粘人……」他心要碎了,妙妙居然嫌他粘。「是啦!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