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少奶奶 第5頁

斥責的怒言到了舌尖竟自動消失,眼神流轉出敬佩之意。

「你是誰?」

女子但笑不語,僅用銀針穿線在他袖口繡出一抹垂柳,衣動楊柳動。

一旁的嬌媚少女顯然比他多一份見識的驚呼——

「楊柳垂岸,你是揚州第一繡娘花垂柳。」

是的,她是揚州第一繡娘花垂柳。

猶想起三日前,她踏入單府的第一步……

石獅雄偉,樓閣富麗,小橋流水邊似正大肆整頓,石頭有些凌亂堆放,回廊建于水榭之上,兩旁的花花草草生得特別茂盛,看來有專人在維護、整修。

領路的管事大約四十開外,一絲不苟的嚴謹態度讓人疑慮叢生,仿佛她是主來他是僕,為主人做事是他理所當然的份內事。

但是事情出人意料之外的詭秘,好像暗地里有人在算計著,而她不得拒絕。

不久後,管事帶她來到廳堂,見到了單老夫人,她不禁想著,也許是自己多慮了,已屆花甲的單老夫人看來和善不擺架子,花白的銀絲讓她多了一份雍容氣度,使人不由自主的嚴肅幾分不敢嘻鬧。

「你就是花垂柳?」

「是的,老夫人,我是一無是處只會玩繡線的村姑。」她的打扮正極力說明自己是一名平凡至極的小老百姓。

單老夫人微怔了一下,隨即要人送上茶點。「你這娃兒倒是有趣得緊,來我身邊坐著。」

花垂柳不若自己口中的村姑不識大體,落落大方的宛如受過良好閨訓的千金落坐,不見一般姑娘家的生澀和怯弱。

「不知夫人找我來此有何要事,我只是個小繡娘。」大戶人家的規矩可不好拿捏。

看得出她的拘謹,單老夫人和藹地牽握過她的手輕拍。「先用用點心,喝口泉州春茶。」

叫她來飲茶談心不成?「多謝老夫人。」

既然有人招待茶點,她大大方方地拿起蓮子酥一咬,入口即化的綿感叫人開了眼界。

許久不曾受過如此的禮遇,打從她以刺繡維生以來,所賺的銀子大多進了酒鋪,爹的貪杯她難辭其咎,縱容成性養成了他酒不離身的惡習。

由于她出售的繡件有限,所得銀兩扣除日常所需余額並不多,要她上一趟茶樓奢侈一番可比割肉還疼,因此難得的享受她自是不放過。

人要活在當下及時行樂,套句酒鬼老爹的話︰虧待自己便是辜負上天賜其投胎為人的恩澤。

所以他有酒便喝,有覺便睡,渾渾噩噩的來世間一遭,到頭來還有她這個任勞任怨的女兒服侍著,算來他也是個富貴閑人。

「你覺得單府如何?」

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花垂柳靦然一笑。「大富之家。」

她只有一句形容詞予以回復,畢竟她對單府人丁了解不深,僅能以表面之見為準。

老夫人好笑的審視著她。「除此之外呢?可有可議之處?」

「唔!」她不明了地輕唔一聲不做回答。

「我是指你對單府是否有所不滿。」嗯!舉止得宜不粗鄙,眉慧眼黠是個巧人兒。可惜兒子媳婦今兒個去廟里上香,否則肯定瞧了也喜歡。

「老夫人,你認為我該怎麼回答才不會失了分寸呢?」大體來說她和單府並無瓜葛,頂多老人家足下那雙繡鞋出自她手。

「呵……手巧人聰慧,我要再言不及義恐怕惹人不快了。」她瞧這娃兒越瞧越是順眼,準能治得小孫兒服服帖帖。

單老夫人是存著私心為孫兒著想,小孫兒開了間繡坊,卻盡是做賠本生意,兒子媳婦為他的事煩惱不已,她也跟著憂心。

近來听聞花垂柳揚州第一繡娘的名聲,又買了雙她所縫制的繡鞋,見識到她繡功之精巧,若能將她推到小孫兒身邊,自是再好不過。于是今日她便要管事的前去邀來一聚。

「老夫人言重了,垂柳不過是無舉足輕重的小繡娘,豈敢在你面前放肆。」怪了,這口茶怎麼越喝越澀,肩頭挺沉的。

「你這丫頭挺討喜的,有沒有興趣來幫幫我老太婆?」面帶慈藹慧光,單老夫人的神情像尊慈悲菩薩。

心存戒意的花垂柳不禁多了一份心思。「我不簽賣身契。」

她沒打算當一輩子下人。

「瞧你心眼真多,你看我家小四還扶不扶得起?」擔心的事兒一樁接一樁。

上了年紀老是不管用,一下腰酸一下背疼,每每想多念個兩句就是提不起勁,心口悶得沒一時順氣,想把肩上重擔交給兒子,兒子又推說有四個孫子,分擔偌大產業剛剛好,唉!

「四少爺?!」因常接觸閨女們,所以她對單家四位少爺略有耳聞。

「不就是他嘛!開個繡坊專賣鞋,男鞋繡鞋進了一堆卻賣不出,著實叫人傷透腦筋。」一想到那小孫兒她就犯頭疼。

明明精得很可惜用錯了地方,打小就愛在脂粉圈里轉,長大了還是追著女人的小腳跑,哪里有三寸金蓮便能見到他的影兒。

這會索性開起繡坊,一瞧見姿色不差的姑娘就殷勤款待,兜著正大光明的理由揣起女人小腳。

「我是拿他沒法子,三天兩頭喊著鋪子里沒貨,可是鋪子的營收卻是呈虧損狀態,光送出去的繡鞋便足以拖垮本家,你瞧這生意實在做不下去呀!」

「老夫人的意思是要借助我的長才整頓繡坊,讓顧客上門盈滿庭前?」她做得到嗎?花垂柳一臉狐疑。

她只會刺繡及女紅。

「順便教教我那小四做生意的規矩,別盡彼著討好姑娘們。」怕是早被她這女乃女乃給寵壞了。

奧?!做生意?「呃!老夫人未免太器重丫頭我了,我哪懂得做生意的門路。」

單老夫人笑得溫和的予以稱贊。「就沖著你的精明智慧,我相信準比我那小敗家來得妥當。」

「可是……」她還是覺得不妥當,感覺肩上責任過于重大難以承擔。

想當初她就是為賴掉與生俱來的責任,才選擇漏夜離開成長的地方,哪有可能重背個包袱在肩上,而且得與傳聞浪蕩成性的單奕辰朝夕相處,想想她都覺得是件苦差事。

安貧常樂,安貧常樂呀!憑著一雙巧手不缺一口糧,人要懂得知足。

「听說縣太爺的公子頗為中意你,若是勉強了我便不強求。」壞人姻緣可就不好了。

針專挑痛處扎呀!斑招。「原來老夫人也知曉此事,這風聲傳得可真快!」

單老夫人為之一訕。「呃!基于愛才的緣故,多少風聞了一些耳語。」

打蛇打七寸,人抓要害步步精,她不打听清楚怎麼成,攸關她家的小四喏 狘br />

「那麼老夫人理應理解我的難處,雖然四少爺和呂少爺的名聲不相上下,但是公正如你,應該不會塞給我一個紈褲子弟才是。」她是趕鴨子上架,不得不甘心。

為之汗顏的單老夫人哂然。「你放心,小四是風流了些,不過不欺壓良民,你大可當起家不用理會他。」

這個小孫兒真叫她抬不起頭,不求上進光耀門楣,難怪讓人看不起的當成游手好閑的富家子弟。

「老夫人要將整間繡坊交給我打理?」是她听錯了吧!她何德何能承其厚愛。

花垂柳回想自己過去三年的作為,向來深居簡出的她除了繡幾件肚兜、縫幾雙繡鞋好糊口外,哪里露了餡叫人瞧出精明?

頂多叨念愛喝酒的老爹少醉生夢死,閑時上上街買些繡線和姑娘家的東西,她接觸的商家真的少之又少。

這第一繡娘的名氣也是近來才由老主雇口中捧起,她受之有愧卻無從推卻,不過是在一塊四方繡布上穿線引針,算不上什麼大成就。

若是說起令人敬仰到頸酸的揚州單府,富甲四方鮮人能及,即使子孫個個有散財天命在身,也大概三代之後才會日漸空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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