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心里隱隱浮出一絲不對勁,好像有什麼地方被他忽略了……等等,花老爹似乎沒有玉簫,怎麼柳兒會說是爹的玉簫呢?
想著想著心都慌了,他連忙捉了幾件衣服穿上,邊套鞋子邊拉衣服沖出房門,不小心還撞倒端水前來服侍的小喜。
只是他一出單府簫聲突地停止,讓他漫無目的地空找一遁。
「哇!少爺睡在少女乃女乃房里耶!我要趕快把這消息告訴老夫人。」喜孜孜的小喜一心報喜,不知禍從天上來。
簫聲哀怨,涼風陣陣,風沙揚起一片蒙蒙,竹林中竟覺陰意叢生。
一抹白影立于綠竹旁,衣帶飄飄恍若謫仙,手中玉簫泛著青光,發出嗚咽的泣音像在訴說別離苦,相思難耐摧斷肝腸。
紅顏不老心先死,坐愁發白淚成行,一首別離曲送君到陽關,從此生死兩茫茫。
誰解兒女情事,莫道春風無情,醉舞桃花不知休,方曉殘冬已逝,儷影兒各在西東,你在橋的那端,我在橋的這端,到死不相見。
「娘……」
花垂柳的一聲輕喚飽含懷疑,娘怎麼可能容顏未變一如年輕模樣,絲毫不見皺紋的臉宛似未出閣的閨女,太過不可思議了。
但是娘那滿頭因思念爹而花白的銀絲她怎麼也忘不了,她記得君姨一向將娘的白發染烏,不許她為情悲一生。
「少主,請留步。」一道黃影閃至跟前,阻止了母女倆相會。
花垂柳噙著眼淚略帶哽咽。「紅蓼,你告訴我,那是我娘對不對?」
紅蓼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少主,你應該比屬下清楚什麼叫活死人。」
「活……活死人……」不,不可以。
君姨怎麼可以那麼殘忍。
明明親眼見著娘蓋棺人土,她在墳前守了七天靈才離開,照理來說早該出現尸斑,即使挖墳破棺亦無昔日的美麗。
可是眼前的娘不僅美貌如昔還多了份少女姿色,仿佛時光倒流二十年回到十五、六歲時的模樣。
皇帝爺御書房里便掛了一幅娘年輕時的畫像,正如她眼前所見,除了吃了返老還魂丹,否則僵挺的尸體怎會駐顏有術的成為「御人」。
「居主這樣子已有一段時日了,少主莫當她是你娘親。」活死人是六親不認,只听命令行事。
「我听見她在吹簫呀!」活死人是不會吹簫的。
紅蓼同情的說道︰「少主認為只有居主會吹簫嗎?」
「是青檀還是疾藜,你們都出來吧!」她早該知道簫聲是出自他人之口。
一說完,兩道黃衣同時走出林後,面無表情地拱手行禮。一人手中持著神似娘親所擁有的玉簫。
「青檀參見少主。」
「疾藜參見少主。」
花垂柳苦笑的要她們別行禮。「看來君姨非要我回去不可,派出如意居四大殺手中的你們。」
「茺蔚也來了,但她不方便露臉。」紅蓼小聲地提醒著。
意思是茺蔚如今如君夫人眼線,負責控制活死人的行動。而她們四人曾經是快意娘子,亦即是花垂柳親娘的貼身侍婢。
全是由宮里出來的大內高手。
「你們也要幫著君姨留我嗎?」
三人互視一眼,行動一致地阻攔她靠近愛蘭兒。
「請少主原諒,屬下們只是奉命行事。」她們無法拒絕。
「好呀!你們幾個聯合起來欺負我,枉我當年替你們送水送飯,忤逆君姨。」花垂柳眼眶略紅的討起人情。
「少主……」她們也很為難。
憶起當年若不是少主違背如君夫人旨意送來飯菜,任務失敗的她們早死在冰冷的水牢,哪能熬過受罰的日子重見天日。
為此她們感激她,但她們也是身不由己,身為如意居的殺手是不能有憐憫之心,否則將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別叫我少主,你們幾個敢犯上試試看,我今天要帶娘走。」她揮開紅蓼攻向青檀,企圖突破人牆救回娘親。
「居主已是個活死人了,救了也沒有。」一道掌氣將花垂柳擊退七步遠。
「疾藜,你對我出手?」她不敢相信的睜大眼,好像姊妹一般的手下竟會出手傷她。
疾藜的愧疚很快的藏在眼底。「這是居主的命令,少主得回如意居。」
「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你們把娘還給我,別逼我動手。」她不想傷了她們任何人。
花垂柳橫蠻的使起性子,在如意居時她就像個小霸王,要做什麼就做什麼根本沒幾人管得住她,除了如君夫人和快意娘子外誰也不怕。
偏這兩位居主一徑的寵著她,武學不算在內的胡鬧事皆由著她去,直到其中一位居主「死亡」,她才漸漸受到約束。
不過一個人的天性是難以更改的,縱然對著外人是冷然的面孔,但刁蠻的個性仍在,只在自己人面前才顯露出真性情。「少主,你何必為難我們。」如意居是她的家,她不回去又能上哪兒去呢!
「是你們找我麻煩才是,一句沒找到人不就得了。」花垂柳再次走上前不許人攔阻。
而意外的,她們居然讓開了,但……
一根銀針由竹林中射出,銀光沒人愛蘭兒的後腦勺,穿針而過的細線筆直拉緊,原本無光彩的身軀忽而一動,目光充斥殺氣。
那是她的娘呀!如今竟被利用來牽制自己的親生女兒,叫人情何以堪。
「茺蔚,你背上的傷好了吧?相信你也不復記憶是誰幫你驅走蛇窟里的群蛇而被反咬一口。」
「少主恩惠沒齒難忘,今生無以回報,來生必犬馬以侍。」
線一扯,愛蘭兒手中的玉簫化為利劍,冰冷無情直指花垂柳肩頭,她不避不躲地揚起繡線一劃,光芒化成七七四十九道幻影。
她的武功是兩位居主所教,自然懂得破解方法,游刃有余避開每個致命攻勢。
但是她的心里惆悵萬分,娘若知自己成了活死人受人控制該是如何痛心,她一向不贊成以活人為器御其行為,而今她卻是其中一名。
雖然花垂柳目前的功力足以應付受控制的活死人,可是不利久戰的體力漸落于下風。
再剛她只守不攻怕傷到娘親半分,習以奪人魂魄的武功處處受限,幾度險象環生地叫人看了心驚,身上難免受些小傷。
驀地,愛蘭兒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像是突然恢復神智地發現與她對招之人神似女兒,動作遲緩的伸出手喚了聲,「繡兒。」
「娘,你認出繡兒了嗎?」興奮無比的花垂柳以為她回復原來神智。
細線一扯,多了兩根銀針沒入白發之下,一閃而過的親情消失殆盡,她眼神無焦地透出空洞,依控制者的操縱將手中的利劍向前一刺。
沒設防的花垂柳忽覺肩上一熱.穿透的灼痛比不上喚不回娘親的心痛,她怎麼也沒想到君姨下的命令是生擒死拘不論。
沒有君姨的授權,疾藜不敢私下傷她分毫,畢竟她是大清的和碩格格,皇帝最寵愛的親外甥女。
「少主……」
一道人影快如閃電,早紅蓼她們一步揮掌拍開愛蘭兒,迅速在花垂柳身上點了幾道穴位止血,神情陰沉得似要噬血,怒不可遏。
花垂柳趕忙朝單亦辰一喝.「別傷她,她是我娘。」
「什麼?她是你娘?」這……是怎麼回事。
愛蘭兒受了重創猛吐一口黑血,疾藜見狀不敢再施御人術,連忙收回兩根銀針僅留一細線稍做控制。
在那一瞬間,愛蘭兒眼中有了神采.唇瓣一掀一掀的似在說︰救救你爹。隨即光彩一黯,再度成為毫無知覺的活死人。
母女同心,即使花垂柳傷得並不輕.她仍捕捉到愛蘭兒傳遞的訊息,當下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