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機女巫 第15頁

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她好不甘心。

二十有三的段玉娘有張清靈絕美的容顏,即使已育一女,仍像不經人事的二八佳人般年輕窈窕。

早年經由媒妁之言嫁與風流年少的關青為妻,少年夫妻萬般恩愛,不久她即有孕生下一女,兩人之間倒有一段甜蜜期。

可惜好景不常,關青竟叫厲鬼索了魂魄,臨終前將她托付給結拜兄弟,自此她成了另一個男人的女人。

原以為可以長長久久的走下去,況且堡內的女子一向稀少,再嫁和共妻的情況習以為常,因此她滿懷喜悅地等著當堡主夫人,不屑與其他僕婢來往,畢竟身分不同。

誰知一等再等已過了七年,其間她不停地催促戰醒風娶她過門,可是他要的僅僅是上的發泄,無視她日益深濃的情意。

可笑的是她逼得太急,反而讓他下定決心要成親,只是新娘不是她。

她的心有多痛他可知曉?他怎能如此狠心對待陪伴他七年的枕畔紅顏?

她不美了嗎?

「新娘子有我美麗嗎?她會溫柔的服侍你,細心照料你的需要,如我這般不忮不求的奉獻嗎?」

對著銅鏡,她悲憐自己的處境,左手一握捏碎一把木梳,木屑刺入她的指肉不覺痛,怨慰的眼淚一顆顆滴落,她有太多的不甘。

口里說著不忮不求,可實際上她的大如牛蛇,一心巴望著當上堡主夫人,有眾多侍婢伺候著,還要有揮霍不盡的銀兩和心愛男子的獨寵,絕不許他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她很貧心卻不自知,自以為高貴地不與人平起平坐,旁人稍微不敬就端出一堡之母姿態教訓,惹得無人願意靠近她而獨守空樓。

「曉風,你過來。」

必曉月咬咬下唇的走近她,「娘,我回來了。」

「誰給你的布女圭女圭?」她溫柔的問,心中想著只有那個人會給她布女圭女圭,一陣暗喜讓她顯得更加艷麗。

「是……是姨。」

「哪個姨?!」段玉娘的表情立刻變得很難看,像要殺人。

「一個很漂亮的姨,她住在引鬼濤。」而且很凶。

「引鬼濤——」刷地手一握拳,她尖聲的一喊。

娘又生氣了。「姨說我可以常常去引鬼濤玩,爹不會罵人。」

「這個賤人!沒想到他真的把刑家的賤女人弄進堡里,他要置我於何地?」怒不可遏的段玉娘將胭脂盒丟往窗欞。

「娘,不是姓刑,我听黑叔叔說姨姓沙,是爹在半路上搶回來的。」她剛一說完,狠狠的一巴掌落在她臉上。

「戰曉風,娘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和身分低下的人講話,他不配,你是戰家的千金小姐。」她在心里向自己催眠,女兒是她和堡主生的。

「娘。」她眼眶含淚不敢哭出聲,怕惹來更多責打。

「賤人的東西不許要,明天我叫爹給你買更多新的布女圭女圭。」段玉娘妒恨的搶下女兒懷中的布女圭女圭扔向窗外。

豆大的淚珠在眼眶里滾動。「娘,它是小花呀!爹留給我的遺物。」

哭著跑出去的關曉月不理會娘親的叫喊,趴在草叢里找她的小花。她其實很明白自己是誰的女兒,可是娘偏要她忘記。

段玉娘倚著窗,望著女兒抖動的肩膀上下聳著,為了關青留下的一個破布女圭女圭翻動會割人的利草。她可以過得更好,錦衣玉食唾手可得,何必在乎一個死人的東西。

她是戰家的血脈,戰家的大小姐呀!

不成,她絕不能把堡主拱手讓人,他是她一個人的,他是她的天,其他女人沒有覬覦的份。

裙擺一拉,她像急火般沖向議事廳,每個月十日他都會在那里接見各商行負責人,核對帳目。

女人的貧與痴,令她快步地走過花階,無視背後跟隨著的哭泣小女孩,那是冬天的雪花在冰凍稚幼的心靈。

此刻的段玉娘不是母親,而是自私的夜行鬼。

吞沒良知。

※※※

「出去。」

含冰的森冷語氣出自面色鷙寒的男子口中,深厲的黑瞳迸射出鬼肆的寒光,絕情而殘酷,毫不帶溫度的推開緊黏在身上的絕子。

曾經,她是美麗無雙,如今,嫉妒和私心已逐漸奪去她原有的光華,如珠玉失去光澤後不再引人疼惜,打回石的原色卻依然混跡在玉帛中,猶自陶然。

唇是朱砂盾如黛,顴骨圓潤頰生渦,雪般肌色芙蓉面,翦翦水眸漾漾,宛如春神臨波。

但不知足的心破壞了一江春水,唇是魅人眼勾魂,以往嬌柔蒙上驕色,痴纏不休的女人惹人煩心,艷如桃李最易凋落。

以色侍人而無寬厚之心,食久必乏味,段玉娘就是看不透這一點,一心盼望著野鴉成鳳,盡往羽毛涂染顏色,然而七彩之光難掩烏沉本色,終究飛不上枝頭。

「你的行為已嚴重干預堡中運作,回你的東廂房。」若非受義弟所托,他早將她逐出堡。

「不,我一定要和你談談,你不能再拒絕我。」她只求在戰鬼堡中有個依靠。

戰醒風手一揚摒退商行管事,只餘黑、白侍衛及少數服侍的下人,他倒要瞧瞧她能厚顏到何種地步。

「說。」

凌厲而疏遠的冷冽嗓音叫她心頭一慄。「你真的要娶妻了嗎?」

「嗯,」她早該知情了。

「是刑家二千金?」她要問個明白,不甘淪為明日黃花。

「不是。」

段玉娘收起鄙夷目光,「听說你帶回一個來路不明的野女人,還讓她住在引鬼濤?」

她一步也未踏進過,怎能叫個賤婦捷足先登!

「我的女人不容許你批評,你還沒這個資格。」他眼神一利,奪魂之冷光慄戾。

「誰說我沒有,我也是你的女人,依先來後到的規矩是我為長。」她略激動地上前一步。

「我可不記得和你拜過堂、行過禮。」哼!竟敢在他面前端起正室夫人的架子。

「我……」她語塞,繼而哀怨的垂下眼,「七年相伴不算假吧!」

「與其買個妓來服侍,你的床較近。」他的意思是討個方便罷了。

他一向懶得去挑女人,有個現成的女人缺乏男人來滋潤,一來他能順應關青的托寡,二來解決積欲的問題,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七年來她不是他唯一的女人,在外行走時不免有眠花宿柳的機會,鬼從不苛待自己的,一有需要必召妓侍寢,來個一夜歡情。

由於堡中女子少,男子盛,為了紆解他們那方面的需要,每隔一,兩個月就會召個妓女團進駐南邊平房,待個三到七天左右離去,其中的花魁會先伺候他再做其他人生意,但是都不久留。

表魅作祟的問題一直困擾著鬼戰堡的男人,鮮有女人願意成為堡中一員,來此的妓女們皆不知身在鬼戰堡中,鎮日連夜的歡愉叫她們無暇去分心窗外的鬼哭神號,總以為是姊妹們在快意中的高喊聲。

每回帶人入堡必以布蒙其眼,完事遣回亦照此辦理,所以數年來不曾有妓女得知身處何地,否則早嚇得腿軟,沒辦法應付一群虎狼似的嫖客。

「你說我的身分是一個妓女?!」他怎能為了新人而抹殺她的痴心守候。

「我供你吃、供你住、供你日常所需,你還有什麼不滿意?」他算仁至義盡了,反正各取所需罷了。

「回答我,在你眼中我只是個任人糟蹋的妓女嗎?」她絕不接受這樣的定位,他一定是故意說來刺激她。

他冷勾嘴角,「不。」

松了一口氣的段玉娘露齒一笑,隨即因他殘酷的下文而臉色慘白。

「你連妓都不如,只要能讓你尖叫不已的男人都可張開腿迎接,你是免費供人騎的發浪母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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