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縱身一躍,兀自離去。
「你在逃避自己的情感還是逃避心魔?」他朝著湖面飄躍的人影一喊。
遠遠傳來淡淡的回音,「遠離你——」
楊柳湖上泛起一圈圈漣漪,孤寂的暈開無數的圓,秋風蕭颯。
一山綠意,水色輕漾,置身于天地間的單破邪有一絲落寞,刺眼的紅染深了一件罩袍,心口的痛猶勝于冷冷的一劍。
「將軍,你怎麼又受傷了?」喬老肯定會抱怨個沒完,怪他找麻煩。
「右副將,如果你是來補一腳最好動作快些,不然過來扶我。」他到底看了多久?
陳威暗忖,向天借膽也不敢呀!即使腳丫子發癢。「看來她是來過了。」
「她?!」
「馬婆婆。」將軍命真大,三番兩次都能死里逃生。
「馬婆婆?!」
「咳!將軍是傷了腦子嗎?干麼重復我的話。」是將軍暗示他要注意生面孔,不分性別及老少。
單破邪在他的撐扶下才有力量站直,「馬婆婆又是何人?」
「她是這幾天在營外擺攤的老婆婆,那份清冷的性子和丑嬸兒如出一轍。」他懷疑根本是同一人。
今早他試圖去跟蹤馬婆婆,可是僅僅一轉彎,人不見了不奇怪,至少熱湯的香氣應在,不應該人連同攤子在一瞬間完全消失,無半點蛛絲馬跡可循。
她太詭異了,武功高得出奇,所以他急忙策馬奔向楊柳湖,卻只見她縱身而去的背影,實在教人扼腕。
好歹讓他見識見識紅線女的傳奇是否屬實。
「原來她在。」單破邪會意地一笑,隨即痛得兩眉下垂。
自作孽,不可活,沒事拿命開玩笑。
「將軍是她所傷?」咦?怎麼兩手都掛彩,該不會是不規矩吧!
「不。」單破邪懶得解釋,省得浪費一番口舌。
「不?」傷得這麼重是有幫手?
「扶我上馬。」他想他撐不了多久。
「是。」
一上了馬,兩人快馬加鞭的回到營區,單破邪一身的血漬引起諸多猜測,軍心惶惶地憂慮有外敵進犯,個個表情戒備地握緊兵刃準備上陣殺敵。
臉色有些泛白的單破邪強撐著虛弱的身子,故作沒事地說是射了雁,濺到血,要眾將士勿多想,腳步穩定的走過教練場以安軍心。
但是一進入寢居,人未靠近內室就向下一傾,陳威及時扶住他,焦灼地送他上床並請來喬逐,威武大將軍出水痘的流言足足傳了三天。
沒人得知真或假,也許去問問賣湯圓的馬婆婆吧!
她會回說︰「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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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婆婆!來碗暖心窩的紅線湯圓。」
爽朗低沉的笑聲傳來,正在盛湯的褚姁霓真想一瓢子往他臉上潑去,好毀去那張令人心慌不已的俊顏。
「將軍的水痘好得真神奇,老婆子當要舉城哀喪,戶戶吊白幡了。」是她泄了底?
仔細一想,右副將陳威的嫌疑最大,是他在閑聊中透露了將軍去向。
嗯,不錯,一個卑鄙的陷阱。
「感謝冰婆婆的溫柔關心,人如湯圓細滑可口。」單破邪有意無意的逗弄。
煩。「老婆子夫家姓馬不姓冰,將軍貴人多忘事。」
傍他的湯圓中除了湯圓還是湯圓,平凡得就像……湯圓,未加任何佐料和姜糖。
「是嗎?冰婆婆的夫家與將軍我是本家吧!單婆婆更合適于五十年後的你。」一群兒孫繞膝。
褚姁霓木板子一拍,炒熟的花生頓時成粉末,看得四周的士兵大為驚嘆,瞠目結舌地暗贊好手藝,只有單破邪看出她眼底細膩的慍意。
她被激怒了,好現象。
「一將功成萬骨枯,五十年後老婆子成了仙,會上亂葬崗吊祭將軍。」他的骨頭適合挖墳。
單破邪呵呵一笑地將她的白發擦向耳後。「仙姿仙骨仙人兒,你已一身仙氣,何需再等五十年。」
「將軍有調戲老婆子的習性嗎?」她反手用木勺子敲他的手背骨以示警告。
「如果老婆婆的白發之下是妙麗小泵娘的話又另當別論。」他意有所指地以舌舌忝脹紅的手背。
褚姁霓臉一赤地橫瞪他,「你真是十成十的登徒子。」
「十天前你說過這句話了,小紅線。」可惜的是還沒查出她的真實姓名。
那一劍刺得深,讓單破邪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為了穩定軍心,他不得不抱傷上教練場校閱,在躲避一位冒失士兵的矛頭時不慎扯裂傷口,又得在床上躺三天。
到了第七天,他實在定不下心地溜下床,偷偷觀察湯圓婆婆的一舉一動,他敢肯定那張老臉下有雙熟悉至極的眼楮。
連續三、四天他都會來喝碗不加料的湯圓,一喝便是五個時辰不走,順便幫她賣賣湯圓,磨磨花生粉。
有點進步的是這次她未乘隙遁走,依然日日在辰已交接時分推著攤子來上工,申酉時分收攤,悄然地離去。
好幾次他刻意要跟蹤,總是功虧一簣讓她在眼前失了身影,遍尋不著絲毫線索。
陳威的才智應該不辱使命,能在限期內查到當年事件的來龍去脈,洗刷父親的污名還她公道,不致讓仇恨困住一生。
而王大海悶得慌,塞拉族人死性不改,活動範圍又向前推進一里,食髓知味地洗劫天龍王朝的商旅,因此派他出兵討伐,近日內必傳捷報,他的蠻力沒幾個人擋得了。
「單破邪,你真不是好人。」分明要她自曝身分,引來殺機。
「本將軍允許你直接喚我名字破邪,畢竟你是『年歲已高』的老人家。」他取笑地輕觸她眼角的皺紋。
真實,他幾乎分辨不出真假,若不是他知曉真正的她,定會被蒙騙過去。
褚姁霓微惱地一閃。「欺負老婆子很樂吧!大將軍。」
「不,調戲小泵娘才是我的興趣,紅線妹妹。」單破邪有模有樣地學煮起姜糖。
「想必將軍看老婆子不順眼,用盡心機要老婆子和家人『團聚』。」左一句小紅線,右一句紅線妹妹,怕人不知她是殺人無數的女殺手——紅線女。
「紅……馬婆婆何出此言?」保護她尚且不及,怎會成為陷害者。
「殺人者,人恆殺之。惡人奸徒亦有親友,你何不昭告天下,紅線女在此。」武林泰斗也難敵蝗蟲涌肆。
單破邪為之一頓地凝重了表情,「你說得沒錯,無心比有心更傷人,我絕不再犯。」
「褚姁霓。」
「嗄!你說什麼?」是他听錯了吧?
太過痛責自己疏忽的單破邪隱約听見褚什麼你,有點類似……人名?
「褚姁霓,我的名字。」她恨恨的說道,為個營區附近的小孩舀碗料多湯濃的湯圓。
「為什麼要告訴我?」他小心地藏起眼底的愉悅,不動聲色的問道。
「因為你還沒死。」所以她不能死,得留著命在二十天後殺了他。
真不可愛的姑娘!單破邪氣悶的為一位受寵若驚的士兵加姜汁,天冷了多添些才不致受寒,朝廷需要的是精兵不是病夫。
一連好些天他日日來報到,由旁觀到插手煮湯圓、賣湯圓,好奇的士兵和百姓聞風而至,排長隊一嘗馬婆婆的湯圓,讓他們倆忙得像平凡夫妻……呃,是平凡婆孫。
旁邊蹲了個洗碗小廝,兩只手都洗到起水泡了,雙肩酸得抬不起,快沉進冷水里。
「將軍,我們可以收攤了嗎?」累得快睡著的何青苦苦哀求著。
沒用的缺腳蝦。「你去問馬婆婆。」
「啊!問她呀!」他馬上喪氣地捶捶肩。「她不損我一頓才怪。」
「明白就閉嘴,後邊還有一堆碗沒洗。」單破邪不負責收碗,吃完湯圓的人看他的神色,就主動把碗放進木槽里待洗,哪敢要他洗他們的髒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