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憐愛奴 第12頁

「小奴,走慢些,那邊有核桃販子。」他用下顎指指酒樓旁的老婦。

「噢!那還等什麼?」

一溜煙,人就鑽到老婦攤子前,完全沒有女孩子家的矜持,恩天隨只好慢慢踱到她身側,認命地掏銀子付帳,菊兒則負責拿一大袋核桃果。

才一付完帳回頭,就听見她和人擦撞的哎呀聲。

「哪個不長眼楮的賤婆娘給老子……喲!多標致的小美人,哥哥我香一口。」

王二一口大板牙,色迷迷地涎著口水,兩只賊手撩呀撩地要撫上季小奴的俏顏,還來不及出手的她惱怒地瞪著先她一步的大掌。

「哎……哎喲!放……放手,你知不知道我是……是誰?」疼得貓哭鬼叫的王二唉唉喊叫。

「你又知道我是誰?」飽含殺氣的嗓音一揚,令人寒毛直豎。

恩天隨輕輕一推,王二的身子像球一般飛出去,他猶不知死活地吐了口血,仗著強硬靠山對他口出狂言。

色字頭上一把刀,為了多搶個美人兒,當個牡丹花下的風流鬼也在所不惜。

「好大膽呀!連知府的大舅子都敢動,你不要命了。」王二從手下腰際抽出一把刀撲向恩天隨。

可惜他的三腳貓功夫很快被制伏,而他的刀法似乎勾起恩天隨多年前的記憶,很模糊卻又有一點似曾相識。

「天隨哥哥,人家是知府的大舅子耶!所謂民不與官斗,咱們可得罪不起。」

受制于人的王二沒有悔改之心,在听到小美人的聲音時囂張的嗓門大扯。

「快把老子放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愛玩的季小奴拉拉恩天隨的手。「天隨哥哥,人家好怕,你快放了他。」

恩天隨很無力的看著假哭的她,不在乎她趁外人不注意時用銀針戳他的合谷穴,苦笑地配合她的演技放人。

「哼!知道怕了吧!」王二揉揉手腕,色心大起。「這小娘子大爺喜歡,跟我回去當爺兒的九姨娘,那對女乃子模起來一定很帶勁。」

話未歇,一道凌厲掌氣襲來。

這次他不只吐血,在場的人都很清楚地听到骨裂的聲響,他的手下顧不得先前搶來的姑娘,趕緊上前攙扶。

「你……你報上名來,我們知府大人一定饒不了你。」一名手下抖著音說道。

他凶狠地迸出厲氣。「追雲山莊,恩天隨。」

恩天隨十分暴怒,恨不得一掌劈了他,但顧及和知府大人的姻親關系,而且母親又十分疼愛任家表妹,所以才留他一息尚存。

「恩……恩天隨?!」王二的語氣中流露出詭異的駭色。「快……快扶我回去。」

望著王二匆促離去的背影,恩天隨似有所悟,王二的眼神里怕的不是追雲山莊的恩天隨,而是更深層的恐懼,像是怕他……尋仇?

乍然眼一沉,心中浮上疑問。

難道王二和當年血案有關。

正在思忖著,一道棗紅色身影驀然在他眼前跪下。

「多謝恩公的搭救,小女子願為奴為婢報答恩公的大恩大德,一生一世伺候你。」

為奴為婢?!又是一名厚顏無恥的女子。「我不缺奴婢,而且我救的不是你。」

「恩公何必推諉,小女子雖出身青樓,但知恩必報的道理還知曉,請恩公接受小女子的報答。」

雪無心是尋芳閣的伶妓,一向賣藝不賣身,一年前在張大爺府上彈琴,一眼看上恩天隨不凡的氣度,從此芳心淪陷。

她不求富貴,不求名份,只想陪在他身邊,為妾為婢都成,私底下她也努力存錢為自己贖身,盼能清白的長伴君側。

人說婊子無情,所以尋芳閣的嬤嬤給她取了個雪無心之名,而她也一直無心周旋在眾恩客中,直到遇見他。

由于恩天隨不是之徒,而她又是名伶妓,兩人自那次錯過後便無交集,令她芳心無從寄。

今日王二上尋芳閣強行要擄她回府當八姨娘,在她奮力抵抗未果之下,竟能撥雲見日的為心上人所救。

這是上天給她的機會,悲憫她在妓院所受的苦難,所以她要緊緊捉住上天的恩賜。

「滾開,別擋路。」他想繞過她。

雪無心豈會退怯,不顧一切地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我不走,恩公,反正回去早晚也會再被人帶走,小女子寧可跟著恩公。」

一旁的季小奴很不是味道,他是她的私人財產,豈能容人愛抱就抱,所以她決定要買下雪無心。

「我正好缺一個丫環,你就讓她跟我們回莊。」她用恢意的眼神要求著。

「小奴,你又調皮了。」她一開口,他就軟化了。

恩天隨太清楚她的性子,這名寡廉鮮恥的女人要受地獄之火的折磨嘍!

魔仙子季小奴可不是浪得虛名,不然他怎會被她吃得死死的。

一切都是命,要怪就怪她自己太厚顏,挑錯了人。

第五章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泡絞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干,淚痕殘,

欲笑心事,獨語斜欄,

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聲寒,夜闌珊,

怕人尋問,咽裝歡,

瞞!瞞!瞞!

擎天樓回廊的欄干側,有一抹辛勞的影子在擦拭累積塵灰的欄干,擦得手心起了水泡仍不得閑,連欄干接隙都得抹得一干二淨。

這是第三回清洗欄干,前兩回皆被斥為偷懶未洗淨,小姐還用指尖去模一下,若是指上留有一絲灰塵就得重來。

是的,小姐,她的新「主人」。

「沒心肝的,你要抹到太陽下山呀!我還等著你伺候呢!」她有點熱以手當扇猛搖。

「小姐,奴婢姓雪名無心,請不要用低俗的字眼喚我。」雪無心哀怨地用力抹拭,借以轉移不甘。好歹她是尋芳閣的名伶,多少富紳公子得花大筆銀子才博得她一笑,雖是賣笑女,可閣里的嬤嬤當她是搖錢樹,不但細心呵護還有丫環伺候起居,哪會做這些卑下事。

「唷!你還敢有脾氣,也不想想誰花兩萬兩買下你,還有,叫我主人。」

「你……」雪無心噎下氣。「替我贖身的是恩公不是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季小奴坐在她剛擦拭過的欄干上抖腿。「記住你的身份,奴婢不得違逆主人,如果我沒開口,誰會替她贖身,你長得有我漂亮嗎?」

雪無心無語,暗自生著悶氣。

「他是姓恩,可是不老又尚未作古,別恩公恩公的亂叫,听起來很刺耳,主人我不高興。」

此刻的季小奴像釵頭鳳中的那句東風惡,惡婆婆狠心地棒打鴛鴦,拆散陸游和表妹唐婉這對恩愛夫妻,讓他們欲哭無淚人消瘦,開口說錯!錯!錯!

而一心希望恩天隨疼寵的雪無心更是心痛如絞,原以為受到她百般刁難,恩天隨會適時地為自己解危,並心生憐惜地收在枕畔為妾。

誰知他看都不看的辜負她一片痴心,全心愛戀皆系在自稱「主人」的身上,讓她好怨。

今非昨,人成各,怕人笑她自做自受,只好淚眼裝歡欺瞞自己仍有希望獲得郎君憐寵,咬著牙苦撐,真是難為自己。

「小……主人,你大可不高興,但不能要改口不喚恩公,我的命是他救的。」

「是嗎?」季小奴眼底有抹異采。「唉!嘴巴生在你臉上,我當然不能說什麼,就像你把牛牽到河邊卻不能逼它喝水。」

「不過呢!」她故意吊著胃口。

雪無心有點毛毛的問道︰「不過什麼?」

她有點怕主人嬌滴滴的甜膩口吻,暗藏著無法猜測的陰謀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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