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核桃?」好「厚」的禮。恩天隨的臉變得有些奇怪。
「你不要瞧不起一顆小核桃,我在里面加了多少女兒的孝心,禮輕不重要,貴在心意。」
反正就算她送一根普通的繡花針,她那個不會繡花只會算盤的惜女娘也會當寶看,鎖在和金子同等重要的庫房里,不時拿出來傻笑一番。
金山、銀山比不上女兒的心意,大家高興嘛!
「你好意思說貴在心意,自己好好懺悔一番,有多久沒回去娛親膝下。」睜眼說瞎語。
小巧粉紅的舌尖伸了伸,季小奴扮個可愛的鬼臉。「人家的娘說我快樂就好,不必朝朝暮暮啦!免得敗光家產。」
說到這一點她就有些不快,錢財本來就是要「疏通疏通」,家里有九個錢精,不需要再加她湊個整數。十,死,多難听,多不吉利呀!長長久久才是生財之道。
所謂有進有出,錢賺那麼多總要有人幫著花,可敬可佩的父親、母親大人、七位睿智英明的兄長,外加十位美麗的有錢嫂子,都該感激她的自我犧牲。
啥!七位兄長和十位嫂子數目不符?
磋!人家的哥哥英俊瀟灑,女人搶著倒貼,不但一享齊人之福,妻妾相處和諧,連娘家的小姨子都蠢蠢欲動,準備帶著大筆嫁妝來當老三、老四、老五。
人家娶賢妻,季家娶錢妻,而且個個美麗多嬌,完全符合商人本色人財兩得。
恩天隨拿她沒轍,無奈地幫她把衣服堆成山。「你被寵壞了。」
「謝謝喔!罪魁禍首之一。」她是人見人愛,人見人寵,自己都覺得滿煩惱。
「說得也對,我是太縱容你了。」他實在狠不下心去罵她。「好了,小奴。找不到就算了。」
「不行。我跟它結下梁子,非找到它不成。」然後好好教導它身為核桃的本份。
「固執的……」突然腳下發出迸裂聲,他低頭一看。「我想,我找到你的核桃了。」
她興奮地一跳。「真的……嗎你踩碎了啦!」頓時,她的笑臉變喪臉。
她在哀悼核桃的早逝,沒來得及貢獻它有限的肉身以養娘親。撿起碎裂的核桃,飄著異香的果肉令恩天隨莞爾,原來這不是一般坊間可見的尋常核桃,而是她填滿花藥的特殊核殼。
「別氣餒,再做一個對你而言不是難事。」
季小奴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你說得倒簡單,光是一道五味子就塞了老半天。」
吃米不知米價,坐車的不知走路辛苦。
五味子,是一種圓形漿果,像桑甚,但比桑甚圓,像葡萄,又比葡萄小,結實時又酸又甜,成種子時又苦又辣,植物本身帶著咸味,故名五味子。
據「抱樸子」書中記載,食五味子六十年,面如玉女,入水不沾,入火不灼,滋補養顏,所以她才想到可愛老娘親需要這味美容聖品。
「看你噘著嘴,街上買吧!」真想吃了她,恩天隨愛煞了她純真的小動作。
「好吧!你陪我去買。」她耍賴地圈著他的手臂。
「莊里有事走不開,你和丫環去帳房支領……小奴,我真的很忙。」
「誰管你。」她指指他手中的「尸體」。「你是凶手。」
她一副「你是罪人,要將功贖過」的樣子,並且露出「我很寬宏大量,原諒你的無心大過,你自己要有羞恥之心。」
「你……」望著她堅持的眼,他屈服了。「菊兒,替小姐將儀容整頓一下。」
「是,莊主。」
看著一室凌亂,再瞧瞧疲于奔命的丫環,也許一個侍女不夠,等會上街再幫她買一個吧!
唉!當她的侍女也挺苦命。
☆☆☆
熙來攘往的人群,熱鬧的街道,不再擁擠的難民,自動為他們開路的乞丐,以及心動不敢行動的驚艷目光。
連月的豪雨在季小奴「光臨」揚州城那日,已「害臊」地消散無蹤,地表上的水窪在陽光照射下恢復土色。
晴朗略帶著暖意的和風伴隨,本該是個快樂行,只是……
「小隨……呃!天隨,你是殺人放火還是婬人妻女,怎麼這些人一見你就面色發白,退避三舍。」她提高聲量道。
嘖!退得還真明顯,一致向外排開,頭低得不能再低,生怕臉孔被人瞧見了,還故作日陽烈,舉手遮目。
「你是怕人家不知我的‘惡行’,非大肆渲染不可?」挑起恐懼是她的專長。
他在揚州城中的名聲是眾所皆知的無情,鮮少有人不被他凌厲的眼神震住,他喜歡看人們畏懼他的神色,因為他討厭旁人藉故攀附富貴而靠近他。
尤其是一些不知廉恥的女子,妄想嫁入追雲山莊當主母,總是用盡心機接近他,令他煩不勝煩,只有用冷得凍人的寒霜才嚇走一干投機女子。
在商場上講究是手段和誠信,沒人敢欺騙他,因為他渾身散發冷冽氣息,談起生意十分受用。
人,敬畏強權者。
「我看他們比你更了解忘恩負義的意義,一轉頭就將你開倉賑災的善風義舉給抹煞。」
早知道就別多此一舉,讓他們餓死算了。季小奴覺得很羞愧,浪費腦力去幫自己做蝕本不利己的蠢事。
「小奴,乖,別為這些微不足道的螻民氣壞身子。」他順勢攬住她的腰。
一個賣豆腐腦的小販來不及低頭,看到他臉上淡淡笑意,嚇得松掉手中的木勺往後一跌。
「不是叫你別笑嗎?你看又闖禍了吧!」她走到小攤子一吆。「賣豆腐的,來三碗豆腐腦。」
小販急匆匆地從地上爬起。「姑……姑娘要吃豆……豆腐腦。」他小心地瞄著高大身影。
「廢話,我的豆腐腦要加花生和紅豆。」她拉拉恩天隨。「你呢!要不要加點料。」
「呃!不用。」他有說要吃嗎?自作主張的小霸道家。
她轉向身後的丫環。「菊兒,想加什麼自己開口,吃不夠再叫一碗。」
「我不……」接到莊主施壓的眼神,菊兒無可奈何的說道︰「我和小姐一樣就可以了。」
天曉得她最討厭吃軟不滑溜的豆腐腦,但是莊主想討小姐歡心,她這小小丫環也只好咽下惡心舍命相陪。
反正連莊主那麼酷的男人都站在小姐身邊吃豆腐腦,多她一個來丟臉也差不到哪去。
吃吧!死不了人,頂多三天不看豆腐。
「听到沒?老板,要抓很多的花生和紅豆喔!」嗯!原來大家跟她一樣喜歡吃豆腐腦。
季小奴不理會兩人百般無奈的表情,催促小販的手腳快一點,當人家和她一般嗜吃。
「姑……姑娘,你的豆腐……豆腐腦好了。」小販顫著音舀滿一大碗豆腐腦和佐料。
「你別口吃嘛!難不成我的豆腐腦是滲了毒,吃了會要人命?」接過碗,她順便消遣膽怯的小販兩句。
「小奴,吃你的豆腐腦,不要和人閑聊。」他不許男人和她太親近,小販也不成。
說他嫉妒也好,佔有欲強也成,她是他一個人的,他不會去理會旁人若有所思的眼光。
她白了他一眼。「你很唆耶!吃你的豆腐腦。」她調皮的從小販木碗內舀一大匙花生淋在他的豆腐腦上。
「小奴,你……」真是孩子氣。
三個人當中,只有季小奴一個人吃得不亦樂乎,其他兩人則是勉強吞咽,直接用倒入不咀嚼的方式讓碗底見空。
他們寫意的談笑神色,令遠觀的百姓松了戒心,大嘆不可思議,那麼陰沉的男人也有隨和待人的一面,因此排斥感及畏懼心相對減少,不用避他們如蛇蠍。
只是習慣難改,當他們在攤子前徘徊,還是有一絲顫意,尤其是和那位出塵美女靠太近的男人,往往被灼熱的陰狠目光瞪到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