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夫人面露微笑,並未顯露出不悅。
「兜著心是很難受,不如喚天隨來問一下,免得在這里猜心,渾身不舒暢。」
談到感情事,再沉著冷靜的溫婉女子亦憂慮,她不怪娉婷心急之下的無心語。
「這樣好嗎?如果表哥不願意別人過問他的私事。」她不想在他心上留下壞印象。
妒婦教人惱,古今皆然。
「我可不是別人,走,咱們去問個明白。」
鮮少出佛堂的恩夫人為了兒女情事,不得不暫且擱下佛祖入紅塵,當起一名有所求的母親。
午陽烈烈,和風徐徐,人間又多添一件煩惱事。
☆☆☆
水波蕩漾,金光在池面上跳動,游魚驚泅,荷花嚇得粉臉憔悴,三、兩葉離睫的殘破荷片,只見荷花池中站著小心翼翼的菊兒,和開懷大笑的季小奴。
「小奴,別調皮了,你看衣服全濕透了。」無奈的恩天隨帶著寵溺的口吻喚著。
「哪有,你胡說八道,罩子放亮點看仔細,只濕一點點。」她撩高儒裙,露出藕白足踝。
涉水佳人,玉足輕沾,撩人風情煞是如畫,惹得恩天隨如痴如醉,一臉陶陶然。
小心石滑
一旁的雪無心很不是滋味,同樣是美人卻有不一樣的待遇,對于他的那份愛戀被刁鑽的主子一磨,早已消失殆盡。
只是她輸得很不甘心,非要問上一問,她到底輸在哪里。
「莊主,你為何要她不要我,論起姿色和出身,我並不比主人差。」
恩天隨沒有看她,眼神注視著在池里戲水的俏身影,嘴角流露出滿足的笑意,悠然地回答,「你看她像不像無憂無慮的水中仙子,感情沒有定論,我就愛她的俏皮和無賴。」
話是這麼輕柔而深情,雪無心看傻了,原來他並非無心木石,而是將心專注在一個人身上,因此顯得無情。
她羨慕主人的好運,遇著這位深情男子。
「你不覺得她太野太不馴,沒半點女孩家的嬌態?」她不了解這樣的女子為何值得他傾心。
「小奴就是小奴,無人可替代。」
一言以蔽之。
當你鐘情于一人時,眼中除了美好的一切,再也容不上許多,即便是缺點,亦能毫無介蒂的包容,這就是愛。
雪無心大底知曉自己輸在何處,本想進一步探知他的心可否再容一人,冷不防一道水波迎面而來。
「沒心肝的,你想忘恩負義嗎?少覬覦我的‘私人財產’,他是我的。」
季小奴自信滿滿閃著瑩亮眸光,幾滴水珠憩息在她微亂的發梢,開懷的笑容令人眩目,兩手鞠滿池水,作勢要潑雪無心。
「哎呀!主人,你就行行好,饒了我這回。」她真被整怕了。
東躲西藏的雪無心仍逃不過厄運,硬是被拉下池子戲水,遭季小奴和菊兒兩面夾攻,尖叫聲和嘻鬧聲不絕于耳,惹得恩天隨笑不闔口。
他的優閑令人眼紅,沒安好心眼的季小奴假意在滑石上跌倒,趁他心急不察前來扶她一把之際,順手一拉,水波四濺。
這下子,他不濕也難。
「小奴你喔!」他好笑地抹去臉頰水漬,捏捏她翹挺的鼻尖。
季小奴皺皺鼻子,開心地抱著他的腰。「哈,你的衣服全濕透了。」
「是呀!不知道是誰的杰作,還在那沾沾自喜。」他佯裝生氣,可惜眼底的笑意泄了底。
「有嗎?有嗎?是誰,快出來自首。」她故意左尋右瞄,認真的表情倒像一回事。
她不懂情、不識愛,只知道和他在一起很開心、很快樂,可以自由自在地開懷恣笑。
她不懂何謂嫉妒,就是不喜歡有女人靠他太近,她的心會很不舒服,很悶,想拿刀砍人。
殊不知,一顆心早在多年前就已失落,青梅注定繞竹馬,緣份天已定。
恩天隨笑著固定她搖擺的頭,輕輕的在額上復上一吻。「不就是你嘛!」
「我?」她還故作無知的指指自己。「不會吧!你一定看錯了。」
「沒錯,就是你。」愛玩,他陪她一起裝蒜。「我有證據。」他指著池中呆立的兩人。
無端飛來是非,雪無心和菊兒怔愣片刻,一邊是衣食父母,一邊是虎視眈眈的小魔女,兩邊都得罪不起,只好假笑帶過。
但是季小奴可不許她們逃月兌,一雙美目似笑非笑地直瞅著她們奸笑,雪無心急中生智了潑自己一身水。
「對不起,莊主、主人,是奴婢的錯。」
菊兒見狀,也跟著弄濕自己,連連道歉,大呼主子們英明,好置身事外。
于是
一場不可避免的混水戰由此展開。
當恩夫人被一陣笑聲吸引,將視線投注在荷花池中,晃動的人影是如此清晰,尤其是其中那對膩在一起的儷人,老年下垂的眼皮中有一絲困惑。
一度她懷疑自己年紀大了,所以眼花看錯,但是一定神,確實非錯覺。
「你們知不知羞,光天化日之下行低鄙之事。」
驚訝的恩夫人側頭,瞧任娉婷一反溫雅的態度,口氣十分輕蔑地疾言厲色,仿佛她是一家之主,不將自己放在眼里。
她再看看那對驀然回頭的水中兒女。
一瞬間
相擁的身影美如圖畫中的仙境,憐潑灑灑的陽光圈住他們,教人移不開視線,教人移不開視線,沉醉在虹霓的反影中。
「娘,你怎麼出了佛堂?」
失神的恩夫人猛一抬頭,才發現一身濕的兒子已來到跟前,她反射性地撥弄他黏貼在頰上的濕發,慈愛地掏出手絹拭抹直滴的池水。
「這麼大的孩子還玩水,叫外人看了笑話。」
她這句話本是無意,但听在任娉婷耳中卻成了諷語,因為這里除了她以外就是自己,其余四人皆弄得一身濕,很清楚看得出分野。
「外人」兩字刺得她心痛,表哥漠視的表情壓得她氣悶,莫名女子的嫣笑如璨更覺礙目。
「姨娘,他們的行為真是傷風敗俗,你不能任由他們敗壞追雲山莊的名聲。」不要臉的女人還貼那麼近。
濕淋淋的衣裙緊貼凹凸有致的曲線,勾劃出性感迷人的媚態,一舉手一投足都有讓任娉婷為之一恨,嬌嫵慵懶的美麗妖嬈。
「娉婷,不要胡……」她才一開口就被打斷。
「閉嘴,你是什麼身份,輪得到你來評斷‘我的’山莊。」恩天隨厲光一封,口氣冰冷。
冷到骨子里的嚴厲口吻令任娉婷一寒,刷白了臉色躲到恩夫人背後,小手緊緊捉著她的腰帶。
「追雲山莊恩天隨的名聲本來就不好,多加一件茶余飯後的話題好下酒,你說對不對,欠債的?」
「小奴」
欠債的有兩名,雪無心是靜觀其變不出聲,另一名則壓沉嗓音警告著。
「好啦!好啦!天隨就天隨,大男人小氣巴啦的,一點小事計較……」
「嗯」恩天隨出聲制止。
真是忘恩負義。「良藥苦口,實話逆耳,如果騙自己可以快樂些,你就當自己是人人景仰的大善人好了。」
從哇哇墜地起,季小奴就找不到「怕」字的解釋。
被數落了一大串,恩天隨面不改色的拉近她。「娘,她姓季,名小奴,職業乞丐,你喚她小奴即可。」
「什麼職業乞丐?應該說天生叫化子命。」季小奴糾正他的說詞。
職業乞丐太死板,好像專門向人伸手似的,而天生叫化子可不同呢!那表示到哪都吃得開,人源廣,她當然要為自己「正名」。
「安靜,小奴。娘,她比較孩子氣,童言童語,活潑了些。」他用柔得足以捏出水的目光凝視季小奴。
「看得出來。」
的確看得五味雜陳,恩夫人此刻的心態很矛盾,她可以感覺出兒子是真心喜歡這娃兒,可是以一位母親的眼光來說是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