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如果我是你口中溫雅嫻良的軟骨女人,現在你已是一具死尸,沒有機會教訓人。」
杜丫丫很想扁他,氣得跳上木桌,一只腳大刺刺地搖著搭上另一只腳,大口咬著早已失味的饅頭,似在啃他的骨血般發泄。
她有些賭氣,他要扮硬漢就由他去,餓死活該,她可沒義務多養他那張口。
「我的手下呢?」
她沒好氣喝著米漿回道︰「死了。」
「死了?」尉天栩微微一震。「尸首呢?」生要見人死見尸。
「干麼,我欠你呀?死人不歸我管,請向閻王要人。」他問得還真理直氣壯。
她一沒收錢,二不是他手底下的人,憑什麼要她看管死尸,她這兒是鬼屋非義莊。
尉天栩惱怒地豎直劍眉。「他們為我們斷後,你豈有不知之理?」
「錯,他們是為你斷後,該內疚的人是你,本少爺心安理得地吃我的大饅頭。」
笨蛋才替人受死,換成是她一定先跑,哪會留下來為入斷後,又不是活得不耐煩。
「明明是女兒身,卻口口聲聲直呼自己是本少爺,太可笑了,只會叫家人蒙羞,你的父母是怎麼管教你的?」
「可笑?」杜丫丫冷哼一聲,放下裝米漿的碗。「你是哪只眼瞧見我是娘兒們.還有不要在一位孤兒面前提及家人話題,那很傷人。」
他微舒緩冷峻的表情,不去提起她的傷心事。「你沒有喉結。」
當著女子的面,尉天栩不顧說出令人尷尬的畫面,畢竟事關她的名節問題,這點顧忌他不想輕易點破,而且他失言在先,不該再加重她對他的負面印象。
他一向妄自而行,鮮有人能獲得他一絲關注,他不在乎誰會受傷害,所以人只能依他的喜惡行事,不得有私人情緒。
也許是欠她一份人情的緣故,尉天栩語氣上明顯多了些溫度,眼神也少了份防備。
「沒有喉結犯了哪條律法?」她喪氣地吞掉最後一口饅頭。「順便告訴你一件事,你那兩個笨手下沒死。」
「你剛才是在騙我?」他沒惱火,只是眉尾一揚。
「敬人老人恆敬之,只能怪你太傲慢了!」她可沒有半點心虛。
聞言,尉天栩輕笑地扯動嘴角。「膽子夠大,他們人呢?」
「不知道。」
「不知道?」
「一出歸雲山莊,我們就兵分兩路,他們引開追兵,我負責帶你離開。」他好重哦!
「你怎能確定他們還活著?」他為他們擔憂,恐有意外。
杜丫丫怪異地朝他一瞥。「死了有人會通知,何況他們看起來很凶惡,閻王不敢收。」
「凶惡?」尉天栩心一訝,眉宇打了結,很少有入會形容他們凶惡。「不至于吧!’
「物以類聚,你怎麼說怎麼是,本少……姑娘不予置評。」反正他們全是一丘之貉。
「你……很可愛。」尉天栩覺得和她講話很愉快,心情特別輕松。
杜丫丫一听到「可愛」兩字直翻白眼,「可愛」代表不夠美麗,他竟轉個彎諷刺她丑得可以見人。
「謝謝你的……贊美。」
「沒有人敢質疑我說的話,你是第一位。」他不是瞎子,看得出她眼底的嘲諷之色。
「你當自己是神呀!」瞧他一臉不贊同,杜丫丫壓下不滿地跳了木桌。
苞自負的男人交談是自虐行為,突地,她想起雲日初的囑咐,走到屋外打了一涌清水,拿出補血法毒的藥材,放在床尾開始燒著炭。
起初尉天栩不了解她為何在大白天生火,而且在自己……不,她的房間里,後來炭上架了藥壺,他才恍然大悟。
「我的傷不需要湯藥,你不用費心思。」他純粹是善意,不願勞煩到旁人,不料……
「少羅唆,你以為我天生下女命呀!如果不是雲雲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懇求,我會委屈自己幫你熬藥?作夢。」
雲雲那時怎麼說來著?丫丫,你一定要讓他好起來,我頭一次救病重又中毒的人,好害怕醫死人。
為了這番話,她徹夜不眠的照顧他,卻換來一個不知感激的混蛋,她何苦來哉?當初不救他就好了,全是小財神惹的禍,而現在受罪的人反倒是她。
人呀!真的不能誤交損友,一步錯,步步錯,終生翻不了身。
☆☆☆
經過一天的休養,輔以杜丫丫後母臉色強灌的湯藥,尉大栩詫然地發覺他的傷口收得很快,幾乎已近愈合。
他很明白一件事,並非自己潛在的內力造成,而是湯藥的神效,讓他佩服起下藥者的能力,覺得那人堪稱武林一絕。
不過,他的眉頭再度收斂,當他看到一桌子……青菜,那份無奈油然而生。
「杜姑娘,你不是用我的銀兩去買了些萊,怎麼……揚州城物價一夕間高漲?」
杜丫丫假笑地端出一碗鮮魚湯。「做人不要太貪心,以前我都是吃菜根、草葉。」他竟敢挑剔。
她是挾怨以報,故意采屋後的蔬菜燙了兩下,讓一桌子「清清淡淡」的。女人天生氣度小,不要怪她無情。
誰叫他先是不肯乖乖服藥,值得她肝火一上板起臉,威脅他要口服或洗頭,兩人對峙了好一會兒,他才百般不耐的一日干盡。
那時藥已涼,藥性去了大半,難怪她記恨。
接著等了一日才姍姍來遲的莫小女乃,居然收下她給的「從食費」掉頭走入,然後托人送來一屋生鮮活跳的魚,說是晚餐。
這太愛算計的女入,竟讓兩個人吃一條魚,未免也太敢污銀貪金,那條魚一看就知是剛從河里釣上來,而且是她莫大小姐所為,因為她收魚鉤時習慣性勾破魚嘴。
好吧!她可以原諒歡歡的小家子氣,反正歡歡的個性向來如此。
但真正可惡的是她心太黑,明明人是她要救的,為何得「寄居」在自己的陋屋內,還得三餐奉如太上皇?
杜丫丫不甘心的怒氣無處可發,遷怒至始作俑者身上,要不是他的突然介人,現在的她可是倚紅偎翠,享盡眾家姊妹的服侍,吃香喝辣,好不恣意。
既然游蝶受困荊叢,自然得找個人來做伴,才不辜負上蒼的「厚愛」。
「杜姑娘,請恕尉某唐突,你的生活是否有困難?」他沒有慈悲心,但是……心有不忍。
「困難?」她搶食得厲害。「我哪天不困難,等人施舍?」她指的是莫迎歡。
尉天栩眉頭皺得死緊,誤以為她生活貧困。「如果杜姑娘不嫌棄,在下願盡綿薄之力。」
「不嫌棄,小女子就喜歡樂善好施之人。」歡歡一定不嫌棄他白花花的銀子。
兩人各懷心思,各說各話,卻又莫名的非常契合。
「那麼就請杜姑娘移居寒舍,讓尉某一報救命之思。」他在心中已勾劃出她在堡中的地位。
「噗!」
一口湯就這樣噴上尉天栩冷肅的臉,杜丫丫猛拍胸口壓驚,這樣的報恩方法著實驚人,接下來不會是以身相許那一套吧!
她或許成不了揚州首富,但是她寄存在歡歡身邊的銀兩,向來只會增加不會減少,以小財神效高利的斂財手法,她應該算得上衣食無缺的小盎婆。
全揚州城誰敢佔歡歡便宜?除非不想混了。
「這份驚喜對杜姑娘而言太突然了,一時太高興才岔了氣嗎?」他是這般認為的抹去她噴出的魚湯。
「驚喜,你太客氣了,是驚嚇才對——小女子福薄命賤,可禁不起玩笑。」他有病呀。
她是凡夫俗女,俗氣的女人用俗氣的方法報恩,休想要她離開揚州遠走洛陽。她是很好打發的,只要有銀子。
咦,怪哉!她這心態愈來愈像小財神歡歡?杜丫丫心頭暗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