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兒……」唉,真舍不得女兒嫁人。
「哎喲!我的姑女乃女乃,還沒成親就想休夫,你也太大膽了,咱們知縣大人可是一等一的好夫婿,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你別佔著茅坑嫌屎臭。」哎喲喂呀!夜華玉猛地一陣肚子疼,笑得,在京城香噴噴的搶手貨,到了萊陽連驗尸的都嫌棄。
現世報呀!教他挑,挑來挑去挑刁了眼,這下挑上個女仵作,他大概要天天裝尸體她才會多看他兩眼。
他走在最後頭,等送完了聘禮才現身,穿著一身紅得俗氣的大紅蟒袍,話像個新郎官,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今日是他來迎親。
「茅坑不臭你嘴臭,我倒是想問問,今日的大排場是誰安排的?這聘禮也太多了。」這已經不是給人爭臉了,而是招賊惦記,他們家也就夕奴會點功夫,其它人是有多遠閃多遠,刀劍無眼。
夜華玉得意洋洋,嘴角上揚。「是我準備的,怎樣,還滿意吧?我可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把小雲兒給的十萬兩銀票給花光,快夸夸爺,辦事能力不在話下。」他好歹也做了一件正經事。
「十萬兩?!」周家父女為之咋舌。
「沒辦法,你們家太窮了,配不上玉樹臨風、風姿卓爾的解老五,只好在門面上添點光彩,勉勉強強湊成對。」解冰雲的眼楮肯定出了問題,多少高門千金對他傾心,他卻對模尸休的情有獨鍾。
被說家里太窮,周康生愧疚的看了看女兒,為沒給她一個好出身感到抱歉。
周靜秋只是淡然一笑,不以為意地回父親一個安撫的眼神,家里並不窮,窮的是人心,她有個疼她的父親,乖巧听話的弟弟,小耙雖然淘氣,卻是重情的孩子,夕奴煮了一手好菜,讓她每天都吃得滿嘴油,她覺得自己再富足不過。
「嫌窮就別攀親,夜先生,你似乎不太看好,要不你和大人說一聲,就說這門親事門不當戶不對,我們窮門貧戶的,不敢褻瀆神壇上的知縣大人。」神是用來膜拜的,而非走入人群與百姓打成一片,自降神格。
夜華玉一听,整個人驚恐的彈了一下,適才不可一世的神氣成了見了貓的老鼠,有洞他一定鑽。
「別別別,你別害我,聘禮都抬進門了,此親也算結定了,你沒有反悔的機會,去去去,關起門來繡嫁衣,別再假小子的四處跑。」為人娘婦要學點規矩,不然入門後怎麼伺候夫婿和公婆。
「是你說我們配不上的,我和我爹不高攀了還不成,神是你,鬼也是你,我們里外不是人。」誰說高門好攀,處處是陷阱,他們這種吃飽就不愁的小戶人家,怎麼扛得住?
「是呀!我們踏踏實實的干話,憑雙手養活老小,真要和知縣大人這樣的天人結親,著實惶恐得很,你和知縣大人說說,這門親咱們不結了,成嗎?」周康生實在感到不妥,女兒那性子和知縣大人相處得了嗎?
被個小泵娘用話拿住,夜華玉的心里已經堵得慌了,沒想到女兒是刺頭,父親成了石頭,堂堂的知縣大人上門求親,沒給好臉色也就算了,居然還一臉為難,左一句右一句的推托,搞得好像縣太爺強搶民女,他們能攀上安國公府是撞大運,多少人求都求不到。
雖然吉凶難卜,可有老五那護犢子護著,遇凶化吉,否極泰來,他真要護著一個人時,就不會讓他有事。
「收收收……把你們的話收回去,我當沒听見,我只是送聘禮的,不管你們兩家結不結親,你們有話自個兒去跟知縣大人說,恕不傳話。」當他傻了呀,吃力不討好的事誰肯做,說不定還會被倒打一耙。
「可這聘禮太多,屋子放不下。」周康生苦惱著,他連動一下都怕撞到一旁半人高的青花窄頸繪鳥獸花瓶。
「自個兒想辦法。」他看起來像飽學之士嗎?下巴一努,鼻梁一模便想出解決之道,他只是來混日子的假幕僚。
周靜秋看了滿院子的箱籠,略有感蝕的說道︰「下次換成銀票好收放,買了這些用不上的東西挺佔地方。」
「你還想嫁幾次?」夜華玉把拳頭一握,朝她虛揮。
「咳!咳!彪女,沒有下次。」一次就快把人嚇死了,他老了,禁不起驚嚇,嫁女兒比開棺驗尸還騎人。
其實周康生並不老,也就三十來歲,還不到四十,他成親晚,生孩子也晚,才覺得心已老。
「這種事很難說,夫妻有緣才結連理,若是緣分盡了,就不要互相折磨,放手是一種成全,要有更合適的對象,當然是各自婚嫁,明知果子有蟲還硬要吃下去嗎?」周靜秋說的是現代婚姻,合則來,不合則去。
不過她老是忘了用古人的想法去思考,未嫁先有離心,嫁了人不從一而終還想再嫁,已經夠離經叛道了,再听听她的話,無疑是驚世駭俗,拿婚姻當兒戲。
難怪周康生和夜華生都驚住了,久久無法言語,她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就要嚇死人呀!這話是閨閣女子能說的嗎?
只是嚇著嚇著,他們也習慣了,一個與尸體打交道的女仵作,能指望她說出什麼人話,不說鬼話就不錯了。
「老爺恭喜,姑娘恭喜,大家恭喜,好事成雙年年來,富貴花開有福氣,喜鵲跳梁好兆頭,好郎君喜迎嬌娘……」孫媒婆揮著帕子,好話說個沒完,笑得臉都僵了。
「爹,她是誰?」周靜秋看去一眼,困惑地問道。他們周家有這門親戚嗎?
「啊!忘了添喜,她是孫媒婆。」周康生在身上撈呀撈,撈出十枚銅板,他還真沒臉給人。
周家管錢的是周靜秋,他們家的現銀從不留超過五十兩,一有銀子就買地,原本十五畝的水田增至二十畝,還多了十畝旱地,照樣租人種玉米,六四分不坑人。
「怎麼這麼寒酸呀!我給。」出手闊綽的夜華玉習慣給大錢,他順手取下手上的玉戒,隨手賞了人。
青玉扳指,最少值一百兩,孫媒婆一瞧,喜得心花怒放,嘴上說貪財,手一伸就捉過來,用帕子包了又包往懷里一塞,接著扭著肥臀走出周家,那張涂滿五顏六色的大花臉都笑成一朵花了。
「夜先生,你給得太貴重了,不用那麼多……」真是吃米不知米價,把銀子當土撒。
想當初他跟知縣大人剛到萊陽縣上任時,那時的縣衙可是苦哈哈的窮呀!馬主簿搜刮了庫房的銀子也不過百兩白銀,衙門里幾乎發不出月俸,知縣大人還要自掏腰包買米下鍋。
後來大人廣邀縣里富戶上一次酒樓聚聚,這才收了些「孝敬」貼補,又快馬加鞭追到前縣令平調的縣城要銀子,文大人被狠揍了一頓,拿出三萬兩紋銀,縣衙才得以正常運作,有銀子修橋鋪路,辦一年一度的龍舟比賽,還提高獎金讓百姓踴躍參賽,官民同歡。
可這個敗家子……唉!是知縣大人實在太張揚了,幾個月前連幾百兩庫銀都拿不出來,差點要開倉賣米湊官銀,如今卻拿出十萬兩銀子買辦聘禮,這前後落差太大,會不會落人口實,以為知縣大人貪取了不義之財?
別人收到豐盛的下聘重禮是樂不可支,巴不得敲鑼打鼓的炫耀,剛當了知縣大人岳父的周康生則是苦不堪言,擔心成了收賄的同謀,日後東窗事發受了牽連,仵作當不了還得抄家流放。
夜華玉財大氣粗的揮揮手。「呿!少小家子氣,這點小東西我還看不在眼里,回頭向大人要補償不就得了,他可是有錢的主,我給少了他還不高興,人比人不能比……」想他也是腰纏萬貫呀,要不是現下情況特殊,他又何必委屈,不過解冰雲真把他氣得夠嗆了,借錢沒有,討好未來的小娘子倒是面不改色,一擲千金,不知情的人還真以為他得了天下首富那筆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