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入佳鏡 第23頁

「雲弋,你不懂,我們沒有未來,那一年那一天的決裂,我們的賭注就是未來,一場注定沒有的未來。」

「媽的,去你該死的賭注,那些賭注若真能信,貓狗都能飛上天了。」素來有禮的單雲弋忍不住爆粗口。

沉默以對,連浩延只是啜飲著他的酒。

勇氣是會被消磨的,他們都已經害怕爭取,害怕又要經歷過往的傷痕,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最害怕的就是再次的撕裂,不單嚴祖妍會怕,他也怕呀!

「你——」單雲弋為之氣結,「算了,如果你非要搞到無法挽救,那我也無話可說,對你,我是仁至義盡了,唯獨對小妍我是虧欠的。」

他掏出口袋里的信封,往連浩延面前一扔,「我找到他的下落了,在中部山區的佛堂里,你如果還不能覺悟,你就繼續恣意妄為吧!」

單雲弋扭頭離開,留下連浩延獨坐在包廂里。

撕開信封,里頭掉落一張相片,連浩延拾起低瞅,曾經意氣風發的人,現在也不過是個佝僂老人,在佛堂前手執掃把,默默的清掃一地的落葉。

浩延吾兒……

信紙上開頭的稱呼,叫他一陣心酸掩上,沒有展讀的勇氣,只有把酒飲得更凶、更凶。

派翠西亞蹺著二郎腿,電話按成免持听筒,斜躺在一張貴妃榻上,跟她的姊妹淘安郁茜大吐苦水。

「天啊,真是要累死我了,單老板再不回來,哪天我心一橫,干脆卷款潛逃好了,要不然我每日這樣辛苦工作,也沒為我自己多掙幾個錢啊!」

「你不怕被通緝?」電話彼端的安郁茜揶揄道。

「哈哈,通緝,中國人不都說人為財死嘛,通緝算什麼,一槍斃了我還比較叫人害怕。」

「那我就一槍斃了你好了,派翠西亞。」

冷冽的聲音凌空落下,派翠西亞先是一愣,下一秒宛如是被熱油燙身似的,從貴妃榻上彈跳起身,臉色僵硬的她趕在千鈞一發之際掛了電話,旋即換上一張討好的嘴臉,陪著笑,「呵呵呵,老板,您回來啦!您終于回來啦!」

「派翠西亞,夠了,在台灣,這種惡心巴拉的橋段我已經在電視新聞上看膩了,況且你年紀一把了,不適合這種表演手法。」鬼靈精怪的單璽拖著行李箱,垮著一張臉走來。

「打擾了你的雅興啊,派翠西亞。」單可薇凜著一張臉說。

「別這樣說,千萬別這樣說,」派翠西亞探頭探腦的,「欸,怎麼沒看到湯先生?他傷勢還好吧?」

「你死定了,派翠西亞。」單璽皮笑肉不笑的說了這一句,趕緊搶在戰火尚未爆發之前,拎著行李回房去。

誰挑起的戰火誰去應,都怪派翠西亞多嘴,一開口就問爹地,光看老媽那張臉也知道,一定是跟爹地鬧得不愉快了,笨派翠西亞!

「啥?小表頭先別走啊,為什麼說我死定了——」她情急的對著單璽背影嚷。

「小表頭?你敢喊我女兒是小表頭,派翠西亞,我真的可以肯定你是活膩了。」單可薇甩開繡扇,飛快的搖了起來。

「老板,你火氣好像有點大喔!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派翠西亞試探的問。

單可薇賞她一記白眼,擺明不想講。

說來氣人,因為掛心湯鎮權的傷勢,她和女兒飽受擔心千里迢迢的到台灣去,母女倆好生的照料他,思思念念都是他的安全問題,誰知道人家不領情,三天兩頭就從醫院蹺頭去辦案工作,嚇得她和女兒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傷好了,原想要他一塊兒回美國多休養幾天,那男人倒絕情,打包把她們一大一小送上飛機,他自己反倒英勇的重回工作崗位,全然不把她的牽掛放在心里,什麼跟什麼嘛!活月兌月兌是糟蹋她的一片真心。

「把帳本拿來,我不在的時候,潘芭杜生意如何?」

「好,當然是一樣好,我可是賣力的工作呢!不信,你可以問問大家。」

伸手一納,「對了,叫蘇菲雅過來幫我把行李拿上房間整理一下。」

「欸,蘇……」派翠西亞猛然停下。糟,蘇菲亞搞丟的榆木燈箱琉璃鏡還沒完璧歸趙,現在單老板回來了,阿彌陀佛,千萬別讓她想起這件傢俬,那個傻呼呼的蘇菲雅也別說出口,要不然她就等著領死。

「發啥愣,快叫蘇菲雅過來啊!」

「她、她出去采買了。」她隨口搪塞。

「采買?算了,你幫我拿上去便是。」不疑有他,單可薇專注的翻閱這陣子的買賣紀錄。

「好,馬上拿上去。」總算有個好藉口可以開溜,派翠西亞拎著行李想落跑。

突然單可薇想起一件事,喚住她的腳步,「等等,派翠西亞。」

「什麼事?」

「行李我待會自己提就好,你幫我處理一張訂單,我找到買主了,最好今天能出貨。」

「沒問題,是什麼東西?」

「榆木燈箱琉璃鏡。」

「啥——」瞠目結舌還不夠,派翠西亞當場手一松,連人帶行李的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四腳朝天的癱在地上,卻發不出一聲哀鳴。

「你是怎麼了?听到榆木燈箱琉璃鏡找到買主了,需要這麼驚訝嗎?」

「沒……沒。」她不是驚訝,她是害怕,是惶恐忐忑,尤其生怕自己項上人頭隨時不保。

「算了、算了,笨手笨腳的,告訴我東西收到哪里去,我自己去處理。」

「這……我……那那……」她支支吾吾的。

失了耐性的單可薇當場收起扇子,用扇柄狠狠的賞她一記結實,「吞吞吐吐必定有鬼,你看是要我把你屈打成招,還是要自首無罪?」

眼見東窗事發,顧不了蘇菲雅的小命了,派翠西亞當下心一橫,馬上討饒,「當然是要自首無罪,我是無辜的,單老板,千萬別扣我的薪水也別開除我。」

丙然出包了,單可薇交疊苦雙腿,凜著一張臉,好整以暇的準備聆听派翠西亞的報告。

「是這樣的,蘇菲雅那個天兵,一個不小心,把老板叮囑要保留的榆木燈箱琉璃鏡賣出去了。」

「什麼——」她勃然大怒。

派翠西亞瑟縮的閃到一旁,用一件屏風當她的靠山,「息怒、息怒,我當然是狠狠把她痛罵一頓,蘇菲雅哭哭啼啼的說會把東西要回來,可是,你也知道,蘇菲雅的腦袋從來就沒有靈光過,非但東西到現在都還搶不回來,就連她自己都誤簽了賣身契,天天得到那客戶家里當女佣,努力的打掃。」她討好的笑,「不過老板也先別急,听說對方住豪宅,應該是個大貨色,說不定我們也能從對方家里找到什麼好東西呢!」她沾沾自喜著。

「所以呢,現在有拿到什麼好東西了嗎?」

「……」她搖搖頭。

單可薇掐出一抹冷笑,「很好、很好,我才出去一趟,回來就丟了東西,我如果在台灣多待幾個月,看來這問潘芭杜真的會讓你給徹底變賣,然後卷款潛逃。」

「不、不、不,我不敢啦!」

「馬上把蘇菲雅找來,出門了就去把她抓回來,死了也要把她叫起來。」

「是,老板——」派翠西亞一溜煙的跑得不見蹤影。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去哪找,只好拉了張椅子坐在門口等。

躲在門口等了老半天,終于把蘇菲雅盼回來了,二話不說,她抓著蘇菲雅就往主宮殿去。

「死了、死了,老板回來了,你有什麼冤情就自己跟老板說吧,千萬別拖我派翠西亞下海。」

「啊!」听到單老板回來了,蘇菲雅忍不住慌了起來,雙眼馬上氤氳著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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