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是誰?
是以楓還是駱俊璋?
這個問題一整天都盤旋在她腦海里,她想厘清他的身分,但是無從下手,他什麼也不記得,不是嗎?
傍晚听見護士們的耳語,駱俊璋可能是院長的東床快婿,她心頭第一個反應,是嫉妒的,她荒謬的想佔有他,誰叫他跟以楓長得神似!
花容格孩子氣的把醋意歸咎於駱俊璋的長相。
從辦公桌上取來一本書,泛黃的扉頁有著俊逸、瀟灑的字跡。
每個人都是小天使,在這世界上默默的守護小主人。
容格,你就是我的小主人,我要將你捧在手心呵護。
但是容格,我親愛的小主人,在我迷途時,也請你成為我的小天使,
牽引著我好嗎?
寫於第一個對你說愛你的聖誕節以楓
層一蹙,心頭一酸,那是大一的聖誕節,以楓趁著上課分心,偷偷寫在她的課本上,結果討來她一頓好罵,害她怎麼也不敢將這寫有肉麻兮兮情話的課本翻開。
「以楓,難道你早預言了這樣的未來,要我扮演牽引的角色?可是,如今我該牽引的人究竟是你,還是駱俊璋?」
忽地,一陣尖銳的救護車鳴笛聲駛近,值班的花容格闔上書,快速的奔往數步之隔的急診室。
「花醫生,是車禍。」
眉皺得更緊了。
又是車禍!夜半三更的,這些人不睡覺,就為了要等待車禍的發生嗎?既然這樣,有多少條生命都不夠揮霍。
花容格趕緊上前施子救援,雖然傷者心跳告停,她總不願放棄,她一直都在等待奇跡。
然而經過急救,她仍不得不宣布,「DOA。」又一條死於車禍的生命,多讓人氣餒。
今晚的情緒特別脆弱,又是因為想起以楓,真是個殺千刀的男人。
清洗了手上沾染的血跡,她焦躁的步出急診室外,大大口的呼吸,想吐盡這郁悶的情緒。
「誰?」煙草的味道讓她察覺黑暗處還有另一個人。
「是我。」那人走近,露出了臉。
「駱醫生?」一個大男人躲在這里當鬼啊?她厭惡的橫瞥他一眼。
「這稱呼有點嚴肅,叫我俊璋听起來會比較親切。」他手上叼了一根煙。
「你會抽煙?」
「嗯。」他將手上的香煙捻熄,扔向垃圾桶,分毫不差。
「胸腔科的醫生老勸病人不要抽煙,可是自己卻偏偏大啖尼古丁,這是什麼世界?」
她的尖銳來得突然,近日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人生是矛盾的。」駱俊璋戲謔的說。
「躲在這里做什麼?」
「躲在黑暗,沉迷煙霧,這樣比較適合遺忘跟空白,只有在越模糊的情境中,才能越看得清楚自己的存在。」似是有感而發,他忽爾又說︰「我在等你。」
「等我?」
「對,那天的談話你還沒有回答我。」眼下他唯一的線索只有她,因為她的反應讓他大大的好奇,也許她真可以幫他找到過去。
「我該怎麼回答你?」花容格坐在花台上。
「認識或不認識,有沒有與我神似的朋友,這兩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挑挑眉,她不置可否,「你的外貌的確是酷似我的同學。」
「他人呢?」
「懶得呼吸,悶頭大睡了。」那盡是埋怨的語調。
她習慣埋怨以楓的死是因為他偷懶。
「為什麼?」
「車禍。」
「所以你痛恨車禍,痛恨酒醉駕車的人?」
「你打听得很清楚嘛!」她不悅的看著他,起身走開。
她討厭人家探問她的事情,非常討厭。
「容格,待會交班後,我請你吃早餐。」
容格?這家伙以為他是誰?只有以楓可以這樣叫她,花容格眉頭深鎖。
「不用,我要回去睡覺。」她翩然離去。
又是看著她的背影,他下喜歡盯著她的背影瞧,他想扳過她,兩人面對面的看著。
***
罷看完門診的最後一個病患,大家討論著待會該吃什麼,小真偷偷的附在花容格耳邊問︰「花醫生,駱醫生是不是想追求你?」
她愣了一下,「哪里听來的鬼話?」手中的筆順勢敲了小真一記。
「大家都這樣說啊,」小真一臉的委屈,「要不駱醫生干麼一直打听你的事情?」都是那些好事者啦,推她出來問當事人,結果先討了打。
「他打听我的事做什麼?而你們又透露了什麼?」
「也沒什麼啦,當然是說你的好話啊!」她為她的懷疑噘高嘴。
「還真是多謝你們喔!」花容格沒好氣的瞪著眼前出賣她的家伙,「以後請他直接問我,別做些包打听的事。」
接收到大家催促的眼神,小真硬著頭皮問︰「花醫生,那麼傅醫生跟駱醫生,你比較喜歡誰?」
「小真小姐,專心去吃你的飯,別成天以揣測我的心意為消遣。」搖搖頭,花容格把病例交給小真,先行一步離去。
這些丫頭……她忍不住在心里輕斥。
她下樓去,傍晚的天氣正好,而現在她只想回宿舍好好的睡上一覺,順便忘記剛剛小真的話。
她自顧自的走著,渾然不察前方長廊正有障礙物阻擋。
丙不其然,她撞上那障礙物,且那龐然如山的障礙物還一把將她抱起來,在原地旋轉了一圈。
「啊——」花容格抓著對方的手臂本能的發出尖叫。
「啊——」對方也配合的一起大叫。
待看清楚面前的人,花容格板起晚娘臉,就是一陣罵,「哪里來的豬頭三,你這渾蛋是吃飽撐著喔,竟然敢嚇我,活膩了!」
讓她轉了一圈,騰空的雙腳終於落地,龐然大物開口,「容格,你怎麼還是這麼粗魯,一點都不溫柔。」
她拳頭先招呼了過去,「臭阿邱,怎麼來台東也不說一聲,神出鬼沒的。」埋怨著好久不見的同學,她瞼上盡是掩不住的高興。
「我是打算要當面跟你說啊,可是你這家伙,害我在喜宴上等了老半天,結果卻沒出現。」跟著握起拳頭,在她腦袋兩側死命的擠壓,「沒人性的同學,我結婚你竟然敢狠心不來,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拍開他的手臂,「阿邱,這要怪你,什麼日子不挑,偏偏挑到我要值班的好日子,害我想去都去不了,厚禮紅包送去了,結果我什麼都沒吃到。」她反過來數落人。
「對,都是我的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阿邱左手一拉,牽來一個笑盈盈的女子,「那我今天帶我老婆梅欣來跟你懺悔,可以了吧?」
「你好。」溫柔的女于送了一束馨香的花當作見面禮。
「哇,是花耶,好久沒人送我了,天啊!我的虛榮心又要開始發作,梅欣你真是個好人。」花容格高興的捧著花,興奮的將臉猛往花束里埋去,「呵呵,好香,阿邱你這家伙原來是挖到寶了,難怪急著結婚。」
梅欣笑得甜美,「你喜歡就好。」
「女人的心真是虛榮。」阿邱戲謔道,「容格,我們要到綠島度蜜月,給你一天緩沖,後天到綠島集合,我們夫妻倆在那兒等你,房間都訂好了。」
「我去當電燈泡喔!」第一次听到有人蜜月旅行還帶同學的。
「導游,這算你的地盤,當然是你帶我們去玩。」
「算你幸運,後天我剛好休假兩天,既然你盛情邀約,我這燈泡就去照亮你們!」她好快樂,看見老朋友的心情真舒暢。
「喂,下班沒?」
「當然,邱老大帶著老婆來台東,我還上啥班,走,咱們去知本吃大餐。」雙手拉著阿邱夫婦,她迫不及待要飛奔到餐廳去太快朵頤。
「容格——」後方長廊傳來一聲呼喚。
花容格本能的轉過身去,倏地,方才粲笑如花的表情收斂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