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命門收了別人的銀兩,只負責殺人,不問別的。」她手上的劍招凌厲攻出,兩人的言談根本影響不了她。
江湖聞之喪膽的絕命門,乃是一個冷酷嚴密的殺手組織,多年來,專門收人錢財,取彼仇家性命。江湖中人從未見過其門下殺手的真面目,只因為見過的人都被殺死了。
風無垠不敢小覷來人,腳步盡量後退,他過去二十天消耗太多內力,以此刻的功力根本無法應付接連不斷的狠招。
「你是四大殺手冷、月、寒、石的哪一位?」
「我殺了你,自然會在你的尸體刻下名字,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冰冷的聲音回答著他。
風無垠可不想讓這個姑娘在他的肚皮上刻字,又退後了好幾步。
她冷嗤一聲。
「你是必死無疑了。」
听見她口里的不屑,風無垠背脊流下冷汗。這個姑娘看來年紀不大,卻是劍招毒辣,言語無情,果真是一個冷酷殺手!
「姑娘,等等,你不能殺人!」
長劍一凝,隨即又抖動而出,喝道︰「你這個人很難纏,為什麼還不趕快死?」
風無垠閃過一劍,忙道︰「我不能死,我死了,是替你造孽。」
「我只知道殺人,不會造孽。」
「殺人會下地獄。」他不顧生命危險,苦口婆心地勸說。
「地獄在哪里?我送你去!」長劍直刺。
風無垠往前一站,猶如昂揚巨鷹,大聲道︰「地獄就在你的劍上!」
長劍砍上前,劃傷了他的肩頭,她似乎被他突然凝住的身形嚇到。
「你找死?」
他肩頭作疼,但他不去探視傷口,因為他已經動了惻隱之心,他必須趕緊勸她!
「我不找死,我也不要你死。」
「我會殺死你,但是我不會死!」
「你總會死的,十年、五十年,你還是會死,而且因為你殺過人,你會死得更難過。」
「那是五十年後的事!」
「你還來得及挽回,殺人償命,惡有惡報,你莫要冥頑不靈。」風無垠溫言勸著,全然不管傷口汨汨流出的鮮血。
她看著他肩頭逐漸蔓延的血跡,眼里的殺氣黯淡下來。
她心中不解。掌門告訴她,人都是很怕死的,尤其見到絕命門來取命,只有求饒慘叫的分。而這次下手的目標,不過是個游樂江湖的公子哥兒,任務輕松,就做為她初試啼音的標的吧!
可眼前這個男子為何不怕死,還跟她噦里噦嗦?
然而他不死,她就無法回去覆命,更會砸了絕命門的名聲。
驀然又是柳眉一蹙,長劍一提,疾往他刺去。
風無垠跳開,這才驚覺傷口的疼痛。
「姑娘,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喊得又急又快,因為劍招更凌厲了。
「當佛像有什麼好處?」長劍猛烈刺出。
風無垠幾乎無力招架,他為了救小柱子,內力早巳消耗殆盡,手腳完全使不出功夫。而這個女殺手功夫詭異,招式狠毒,一招還比一招猛,他幾乎沒有閃躲的空間,連退數步,就被逼到大樹前。
他還想再勸說,突見她目光一寒,長劍刺出,就往他心口捅人。
他根本來不及走避,眼睜睜地看到長劍縮短,刺進了他的胸膛,而長劍還繼續地縮短,穿過他的後心,又刺人了身後的大樹,把他整個身子釘在樹干上。
痛——徹——心——扉!
他果然不是絕命門的對手,他何必痴傻地跟殺手說道理?
他想到爹娘,想到三個弟妹,想到狗園的狗兒,想到天塹鎮上的善良百姓,更想到他短短二十六年的生命,他心有不甘,雙手猛然舉起,扯下欺身于他身前的那方黑帕。
黯淡的弦月下,他眼前出現一張白淨清麗的姣柔臉孔,圓圓的臉蛋透出一抹稚女敕,櫻唇微張,小巧而紅潤;但那對眸子卻是冷凝的黑色冰塊,沒有溫度,沒有感情,讓他。受創的心髒更感寒意。
這麼一個清秀的小泵娘,就是絕命門的殺手?
風無垠心頭一震,他的心破碎了。
只听她冷冷地道︰「看過我的臉孔,你更應該死!」
長劍用力扯出,風無垠心口頓時狂噴鮮血,高大的身子也順著樹干垂下,胸腔劇痛,嘴角溢出血絲。
「你……不該……當殺手……」他吃力地抬眼望她。
她冷哼一聲,冷眼瞧著腳下垂危的他。
風無垠意識已經模糊,眼里卻殘留著那張冰冷而美麗的面容。
她冷靜地踢過他的身子,以劍尖撩開他的上衣,快速地在他肚月復上刻劃了幾劍。
風無垠沒有知覺了,最痛的地方還是在心口。
他知道,小動物要救,小嬰兒要救,而這麼一個小泵娘,他也要救!
她會安撫小羊,表示她還有善念和良知,他怎忍讓她沉淪、繼續過那無情的殺手生涯呢?
他不能讓她下地獄受報應,所以他不可以死……
她冷眼看著他痛苦蜷曲的身子,鮮血在他身下流成一個小潭,空氣中散布著濃厚的血腥味。
他不再動了,濁重的喘息聲也停了。
她面無表情,從他的手上扯過黑布帕,在昏暗的月色中縱身遠遁。
第二章
「風無垠,你有沒有和閻羅王下棋啊?」
有人在他耳邊吵著,喋喋不休地講話,他覺得好煩!
「風無垠,難道你上了西天,從此天天敲木魚,念喃無阿彌陀佛?」
他心里念著,阿彌陀佛,別吵了吧!他好累!
「風無垠,你再不醒來,我就砍你一刀,讓你永遠醒不過來!」
不!他不能死!
風無垠吃力地睜開眼,頓覺全身痛楚難耐,眼前出現了凌鶴群的一張笑臉。
「我就不信你醒不過來!」凌鶴群興高采烈地站起身,喊道︰「太師父,他醒來了!風伯伯、風伯母,我任務達成,睡覺去也。」
丁漢唐正拿著一塊豬皮,坐在旁邊認真學習縫補,他聞言立刻跳了起來,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第一次縫補心髒,果然馬到成功,只是我沒縫過衣服,那縫線縫得不好看,還請風小弟弟見諒啦!」
「多謝丁前輩相救垠兒!」天塹山莊莊主風山河長長一揖,感激不盡地道︰「幸好丁前輩醫術精湛,否則垠兒小命難保。」
「去感謝你兒子吧。」丁漢唐揮一揮手,搔了搔白發。「也不知道你們夫妻是怎麼生兒子的?竟然把他生成一個正人君子!人家心髒長在左邊,他卻是靠向中間兩寸。雖然這一劍把他穿出前後兩個窟窿,幸好只傷了一小部份少肺,你們夫妻要謝天謝地,不如謝他自己吧!」
風夫人以絲巾抹去眼淚。「是垠兒平日多做善事,所以才大難不死啊!」
「是啦!你們家的小弟弟真是天下奇男子,我很喜歡!」丁漢唐跳到床前,又仔細打量虛弱不堪的風無垠,抬起笑臉道︰「風大莊主,風小弟弟骨架完美,肌肉結實,體內髒器穴位與常人不同,加之內力深厚,我老人家一見之下,就知道他是武學奇葩。不如這樣吧,讓他拜我為師,我老人家好好教他一番,他日必能揚威江湖,稱霸武林……」
「不行!」滿臉惺忪睡意的凌鶴群一腳蹈出房門,突然清醒,轉過身子大叫道︰「太師父,風無垠是我的哥兒們,如果他拜你為師,豈不變成我的師叔?這可大大的不行!」
「我老人家講話,你這只小鮑鶴吵什麼?你看了他一整晚,也累了,快去睡覺!」
「我不依您!」凌鶴群扯了丁漢唐的衣袖。「走!我們回濟南府,太師父您實在有夠丟人現眼了,風無垠是我的好朋友,您不顧徒孫我削面子,還跟人家收三百兩銀子的醫藥費,看到山莊的字畫古董也要拿,您是強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