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好合 第30頁

她露出微笑,繼續逛街,見到對面另有一間布莊,心情又躍動起來。

「瑋兒,帶弟弟妹妹來,娘給你們挑花色,畫糖可別拿進來喔。」

「爹。」瑋兒立刻將畫糖遞了出去,其他三個也紛紛遞給爹。

「爹,這大馬兒是我的糖。」小玨兒特別交代,大大的黑眼楮盯緊自己的畫糖,「你不可以吃喔。」

「哈,爹不吃。」薛齊手中一下子就接了四支畫糖,笑道︰「爹幫你們保管就是了,去,去找娘。」

拿了四支畫糖,他一抬眼,看到對面書肆店招,只能徒呼荷荷。

琬玉也知他不愛逛布莊,在京城逛街時,就她帶孩子們看布,看有趣的玩意兒,他則去逛書肆或畫鋪,可現今他手里拿了四支畫糖,琬玉怕畫糖沾了新布,他也怕去翻書給沾上了,惹店主生氣呀。

無奈何,只得站在布莊外面等候,欣賞一下宜城街景吧。

大街攤商迤邐拉開,熱熱鬧鬧的,可越往盡頭的那間大宅越是人少車稀,往往逛街的人還走不到那兒,就折了回來。

年少時,他常常出來逛大街,買個紙筆,吃碗點心,而越往大街盡頭的江家大宅走去,越是熱鬧,那時江老大人聲望如日中天,即使人在京城為官,宜城老家的大宅仍是門庭若市,各式人物往來絡繹不絕,連帶附近商家也沾了不少光,生意好得不得了。

如今,何止是門前寥落,根本是沒人願意靠近那荒廢的宅子。听說官府沒入後,賣不出去,只得年復一年貼著封條,日子久了,門前參天的梧桐樹無人修整,粗大樹枝胡亂竄生,連鬧鬼的傳聞都出來了。

罷才,琬玉必然是瞧見了,不知她是否因此影響了心情?可即便她有任何想法,還是藏在心底,不會讓他知道的。

一個老伯走過去,眼角瞄到了他,又倒退兩步走回來,抬起頭,眯起眼楮上上下下將他從頭看到腳。

「咦。」老伯驚喜叫道︰「這不是薛家的齊哥兒嗎?」

「鐘大伯,您老康健。」薛齊認出他來了,微笑問候。

「哎呀,你還記得我?」鐘大伯樂得手舞足蹈,「齊哥兒……不不,喊錯了,薛大人呀,早听說您回來了,今日才見到你。打從你考上進士後,就沒見過你了,教我好想你呀。」

「我也十幾年沒吃上鐘大伯做的燒餅,很想念呢。」

「你在京城當大官,我鐘老兒年紀大了,還不知有沒有福氣再見你,唉,是老太爺過去了……」鐘大伯發現自己提起傷心事,忙用力搖頭,咧嘴笑道︰「我燒餅現在傳給兒子做了,來來來,攤子還在前頭老地方。」

鐘大伯樂得大嚷,引起路人注意,人人驚喜不已,原來這位看起來既儒雅又穩重的書生就是薛大人啊,可……大人手上怎麼拿了四支畫糖?

「鐘大伯,等一下就過去,我還在等我的妻子和孩兒。」

薛齊微笑指了指布莊,眾人恍然大悟,堂堂薛大人竟然被夫人給晾在外頭枯站,還幫孩子拿吃一半的畫糖!

「爹,爹。」瑋兒和慶兒各抱了一卷布,興匆匆地跑出來,「娘買了布,要給爹做衣裳。」

琬玉牽著珣兒和玨兒出來,一見到外頭圍了那麼多人,嚇了一跳,不安地望向丈夫。

「都是宜城的鄉親。」薛親以目示意,要她安心。

琬玉靠近薛齊一步,再露出微笑,跟鄉親們點頭為禮。

「大家的畫糖拿回去,別吃錯了,這布我來。」薛齊遞出畫糖,讓孩子們一一「認領」回去,再拿過瑋兒慶兒的兩卷布,以左手抱緊在身側,然後伸出右手握住琬玉微涼的手掌,柔聲道︰「我們前頭買燒餅。」

「哇,好個薛大人。」眾人驚呼連連,「牽手了。」

「薛大人,薛夫人,三位公子和小姐。」鐘大伯熱烈地招呼道︰「這邊走,我鐘老兒請客。」

「你這死鬼。」已經有女人開始教訓身邊的男人。「每回出來就自個兒走得不見人影,老婆丟了都不知道,學學人家薛大人啊。」

「人家是大人,我是小人,我不學。」男人死也不肯牽女人的手。

還有好事的,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那三個男娃兒,哪一個是江四少爺的兒子?」

「最大的那個看起來小大人似的,像薛大人,最小的那個,不可能啦,江家都倒幾年了,整整七年了耶,這娃兒才幾歲?應該是次大的那個吧,嚇,那對眼楮眉毛有像喔。」

「難得薛大人將江小少爺一塊兒疼愛,盧家小姐也是苦盡笆來了,還跟薛大人生了一女一男,一大家子看起來挺幸福的。」

「萬一江四少爺回來呢?」

「回來就回來,難不成他敢去搶加盧家小姐?恐怕就先讓薛大人抓起來打嘍。」

「他不會回來啦,就算他沒死,犯了死罪的人家哪有臉回來。」

年復一年,宜城外的青山由綠轉紅,再由枯黃變為白雪,大街依然熱鬧,街底大宅依然蕭索,而仍在他鄉流浪的那個人,是回,也不回?

第9章(1)

又是歲末冬寒,薛齊丁憂已近兩年。

在宜城百姓的眼中,薛齊是個本地出身的優秀子弟,自是人人敬愛有加,但在眾我汲汲于官場的大人們看來,此人是個不大不小的五品官,游走于翟黨陳黨兩邊「曖昧不清」,個性嘛,又頗為「特立獨行」,你不找他,他也不來找你,加上正值丁憂解職,無權無勢,大家也樂得不去找他攀交情。

但在某些官員或文人家會場合,還是會邀請他參加,畢竟人家丁憂期滿後,仍會復職,官場是圓的,調來調去,難免會再見面,即便他復職不成,那就當作個雞肋,不差多請他一個人來吃一口茶。

今日知府衙門拜早年,宜城的大官小闢都來了,眾人自然是一陣寒暄,相互吹捧標榜,薛齊盡完禮數後,正想離開,有人喚住了他。

「薛大人。」來人態度謙恭。「下官是宜城縣丞張參,近日拜讀您寫的‘律政釋疑’,能否請教您書里的一些問題?」

「好。」薛齊爽快答應。

他向來寫的是冷僻文章,即便過去在刑部,除非真正對刑律有興趣的同僚會找他討論,鮮有知音分享,如今有人主動求問,自是高興萬分。

而丁憂以來,他讀書,寫書,由于時間充裕,竟也寫成了兩部《刑律析說》和《歷代疑案集成》,他本來只在給鄭恕,王武信幾位粗熟朋友的信件中,摘錄部分文字分享,他們讀了,認為在斷案方面很是受用,來信懇求拜讀其余內容,他索性出錢刊印,寄贈友人,听說大家輾轉傳看之後,又有人不斷傳抄出去,幾部著作已在各地衙門廣為流傳。

丙不其然,又有兩個刑名師爺過來,也想請教一二。

四個人便找個僻靜角落,據了一張茶幾,開始討論起來。

不知談論了多久,大家嘴都有些干了,一位師爺起身去找人送茶。

紙窗落下幾團黑影,大概是四。五個官員嫌屋內氣悶,相偕到外頭屋廊吹風,透過薄薄的紙窗,他們的談話聲一字不漏地傳進屋里。

「啊,你們有沒有听說江家老麼江照影回來了?」

「有啊有啊,天大的消息,听說他在程實油坊當苦力。」

「真有其事?」

「真的假不了,回來好一陣子了,好像差點凍死在油坊後門,是給當家的程姑娘救起來,後來他就躲在油坊里,恐怕程姑娘也不知道收留了這麼一號人物,還是他在路上被以前的僕役認出來,大家才知道,原來江四少爺回來了,不然還不知道要瞞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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