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師叔 第24頁

地勢高低起伏不平,她拼命地跑,卻是不知道要往哪里去,黑暗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大布袋,把她緊緊地捆在里頭,怎樣也跑不出去。

「好黑……鶴群,鶴群……」

她又開始念他的名字,雙手模索著一棵棵粗大的枝干,跌跌撞撞往前走,忽然腳底一滑,人就直直掉了下去。

「哎!」幸虧底下是一攤爛泥,她才得以毫發無傷,冰涼的溪水淹上腳踝,原來是掉到山間溪谷了。

她坐在水里,眼里所見仍是漫無邊際的黑,急促的呼吸始終停歇不下來,她痛苦地按住胸口,只覺得就要暈了過去。

潺潺流動的溪水打醒了她,她身上僅著一件單薄的中衣,更深露重,她模向身後陡直的山壁,抬頭想要尋找出路。

斑山頂上,有好多明亮的星星,正一閃一閃眨著耀眼的光芒。她記起了荒野露宿那一夜,凌鶴群指引她看月亮的經過。

她輕輕地笑了,蜷縮起自己的身子,抱緊雙臂取暖,周圍的黑暗不再可怕,一股奇異的暖流漫過她的心頭,喘息也漸漸平止了。

「鶴群,我說過,我不怕暗了。我坐在這里躲壞蛋,等你把他打跑了,你一定會回來找我……」

她心滿意足地仰頭看星,忘了夜風刺骨,也忘了溪水冷冽。

望著星星,好像望著房里的燭火,她又累又困,口里仍念著︰「鶴群、鶴群、鶴群……」

許久,許久,不知睡過幾回,又被凍醒幾回,晨曦乍現,她終于不支地倒在水里。

水,慢慢地淹上了口鼻……

「湘湘!湘湘!」心焦的呼聲由遠而近。

「鶴群?」

喉嚨鎖緊了,她喊不出聲音。而眼尖的他,已經發現山谷下的一團人影。

「湘湘!」凌鶴群找到一條藤蔓,快手快腳地落到溪谷,大手撈起濕淋淋的柳湘湘,一觸及那冰涼的身子,頓時心痛如絞。

她綻出一個虛弱的微笑。「我知道……你一定趁我睡了,跑去采靈芝,我都說不吃了……」

「是我不好,我不該離開你,我應該守著你的……」他緊緊地摟住她,因焦慮而放松的淚水掉在她的發際。「你在外頭亂跑,害我和少觀找了你一夜,我們都急死了,你當師叔、做姐姐的,不能總是讓晚輩擔心啊!」

「你好凶。」她感受到那溫溫熱熱的淚水,又笑了。「小師佷,別哭呵!師叔沒事了。」

「不要叫我師佷!」他用力抹去眼淚,一手抓緊了藤蔓,迅速攀爬,上到樹林之後,立即月兌下她的濕衣裙,再為她換上自己穿著的衣衫。

「鶴群……」臥在凌鶴群的懷里,柳湘湘就安心了,因為她知道,他絕對不會讓她受到欺負。

甜蜜睡夢中,沒有壞人,只有她的鶴群。

第九章

「病入膏肓!病入膏肓啊!」

丁漢唐踩在「小白臉」的墳上,」根根扯著自己的胡子,一下子擠眉弄眼,一下子唉聲嘆氣,腳步一跳,又坐到妻子的墳頭。現在換成抓頭發,把一頭白發抓成蓬松鳥巢,還是愁眉苦臉,苦思不出,索性身子一滾,躺到旁邊的深坑底,不再理人。

「丁前輩……」柳伯淵上前問道︰「您還想不出湘兒的藥引子嗎?」

「不要吵我啦!一聲音從地下傳來。

「爹,」柳少觀道︰「大姐三天三夜未醒,現在睡得還算安穩,或許醒來就沒事了。」

「三天來,她斷了三次氣,這叫安穩嗎?我還沒教訓你呢!」柳伯淵怒氣涌了上來。

「爹,我已經綁了松揚哥,他酒醒了,也很後悔,您就原諒他吧!」

「你不要幫他求情,去放了他,帶他來見我。」

一會兒,岳松揚跑了過來,額頭上有一道淺淺的刀疤,他見到柳伯淵就跪下來,痛哭流涕地道︰「總鏢頭,松揚錯了,我無意害大小姐,是我喝酒亂了性,讓大小姐受到驚嚇,幸好少觀打了我幾拳,又把我綁起來,才沒釀成大錯啊!總鏢頭,求您原諒我啊!」

柳伯淵任他哭完,這才冷冷地道︰「你如果釀成大錯,我早就送你進官府了。」

「總鏢頭,松揚過去八年為飛天鏢局竭盡所能,力效犬馬之勞,求您看在這點微薄苦勞的分上,原諒我一時的糊涂。」

「我沒有辦法原諒你。」柳伯淵正色道︰「松揚,你也走鏢幾百趟了,有時候我們所保鏢的貨物,價值甚至遠遠超過客人所耗的鏢艱。為什麼我們寧可賺一點點的鏢銀,而不直接搶了人家的貨?那就是我們干這一行的人,講求的是信用和義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也明白,我向來約束屬下甚嚴,尤戒酒、色、財、氣,怕的是萬一有人以此引誘你們,只要發生一次劫鏢、丟鏢的事件,飛天鏢局就再也無法在江湖立足了。」

「總鏢頭,我第一次犯錯……」

「一次都不行!」柳伯淵聲色俱厲。「你喝酒鬧事、意圖染指湘兒、妄想做我的女婿,這些都是犯了飛天鏢局的禁戒。」

「可是總鏢頭,您說要把大小姐許配給我……」

「我是要將我的女兒許給一位正人君子,而不是一個無恥、無情之徒。我在京師接到你鄉下爹娘的來信,他們求我放你幾個月的空缺,要你回鄉完婚。」柳伯淵愈說愈激動。「為什麼我當初許婚的時候,你不跟我說明白呢?」

「那是……那是幼年訂下的婚事……」岳松揚結巴了。「我想……回去退了親事,不然讓她當侍妾,絕對不會委屈大小姐。」

「唉——」柳伯淵長長一嘆。「我辛辛苦苦栽培你,即使你不娶湘兒,我照樣會重用你。可是你隱瞞事實,不守信用,這些都犯了我的大忌。」

「總鏢頭……」

「你起來吧!回你的老家去,不必回飛天鏢局了。」

「爹,請您原諒松揚哥。」柳少觀也跪了下去。

「少觀,你年少氣盛,心浮氣躁,叫你保護大姐,你卻伙同松揚一起喝酒,差點害死湘兒,若非看在你救了湘兒的分上,我回去立刻把你鎖起來,一年都不許出門。」

「爹,是那個凌鶴群沒有照顧好……」

「你還敢說?湘兒是咱柳家的?還是凌家的?」柳伯淵怒氣沖沖地跺了好幾步。「你在信中把凌鶴群形容得那麼不堪,我怕有事發生,一路馬不停蹄趕來,結果發生事情的竟然是自己人!」

柳少觀低頭無語,跪著不敢動。

柳伯淵看了一眼岳松揚,又嘆了一口氣。「松揚,你走吧!我會跟鏢局的人說,是你想回家奉養爹娘,所以辭了鏢局的差事。等回到京師後,我再派人送上你十年的薪俸,也算是答謝你這些年來的辛勞,這筆錢夠你買田蓋屋,也夠本錢做個生意了。」

岳松揚知道柳伯淵的剛烈個性,明白大勢無法挽回,只好流淚磕頭拜道︰「多謝總鏢頭,松揚無能再為飛天鏢局效力,就此離去,請總鏢頭珍重。」

柳伯淵望著他孤單離去的背影,不禁再三興嘆,岳松揚本性不壞,可惜急功好利,或許改行做個生意人比較適合吧!

再看跪在地上的柳少觀,聲音放低了道︰「你也起來吧!平常看你對大姐不理不睬,這次總算還懂得救她。」

「總是自己的親姐姐,我不能讓柳家的女兒讓人欺負啊!」

「很好,你也懂事了。」柳伯淵欣慰地道︰「我們進去看她吧!」

進到屋內,凌鶴群坐在床沿,眉頭深鎖地望著柳湘湘,他三日夜不眠不休,胡子也沒刮,看起來像是個路邊的潦倒漢。

「凌公子,我女兒還沒醒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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