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那時候正病著,所以——」她想抽手,他仍不放。
「痛嗎?」
「嗯?」
「這些傷。」他提醒。「我弄痛你了嗎?」
他專注的目光,烤得她粉頰嫣紅。
「已經不疼了。」她刻意避重就輕。
「對不起,我很抱歉。」金凜說道,拇指刷過她手腕的內側,那兒的肌膚,柔潤得有如絲綢,能讓任何男人癲狂。
「沒關系。」她細聲回答,不敢看他的眼。
「蘭兒,」低沈的男性嗓音,回蕩在岩洞內,被回音一句一句的覆誦。「我保證,永遠不會再傷害你。」
這麼親昵的叫喚,以及他所說的話,驀地讓她心頭一軟,粉頰更加紅透。從來沒有男人這樣叫喚她,對她說這樣的話,那低沈的男性嗓音,讓她的心如一頭小鹿,在胸口怦怦亂跳。
組糙有力的大掌,握著她的手腕,緩緩往下挪移,輕捧住她的手心。
她略微驚慌,想要抽手。
他仍舊不放。
「別怕。」金凜輕聲說道,注視著她,露出微笑。
他是一個強悍的男人,即使在重傷時,仍有著威脅性。只是,他也善於控制,輕易的收斂所有令人不安的氣息,當他微笑時,所有人都會放下戒心,就連最膽怯的小動物,也會信任的走來,低頭喝他手里的水。
僅僅用一個微笑,他就安撫了她。
「相遇數日,在下卻遲遲未報上自己姓名,實在太無禮了。」他握住她的手,攤開那柔女敕的掌心,食指在上頭一筆一劃,用南國的文字寫下他的名字。
醒來至今,他始終未曾說過姓名,起初是為了以防萬一,但她若會出賣他,也不可能等到今日,甚至細細替他療傷照護。
「金凜。」他告訴她,呼吸吹拂著她的發。「這是我的名字。」
她的掌心被寫下他的名字,像被烙下無形的烙印。
幽蘭的心兒怦怦亂跳,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差點就要听不見他在說些什麼。
兩人靠得太近,屬於男人的體溫、味道、聲音,以及緩緩滑過掌心的觸覺,都在干擾著她的听覺,她好不容易集中精神,才記住了他的名。
「記住了嗎?」他輕聲問,注視著她的眼。
幽蘭點點頭,匆忙的避開視線,像是眼里藏了秘密,而他的注視就有著,洞悉她眼里秘密的能力。
「你——你——」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幾乎無法好好說話。「你應該餓了吧?我替你準備了一些薄粥。」她伸手,想去拿一旁的雕花漆盒,無奈一手被他握住,她根本勾不著漆籃。
她回眸,粉臉嫣紅,無助的望著金凜。
他這才願意松手,唇邊笑意不減。
幽爾回過身,拿起雕花漆盒,小心翼翼的掀開,溫暖的食物香氣,悄悄的逸出。她用厚布托手,捧出一碗白瓷盛的粥,粥還熱著,里頭只擱著少許的鹽,雖然清淡,但最適合重傷之人。
數日沒有進食,這會兒聞見食物的香氣,金凜不覺得饑餓,反倒內髒抽疼,幾乎就要嘔出來。他微擰著濃眉,再度確定,內傷遠比外傷嚴重得多。
瞧見他的神色,幽蘭細心的問道︰「你不舒服嗎?」
金凜微徽苦笑。
她低著頭,用白瓷調羹,慢條斯理的攪著白粥,直到碗里白粥溫涼。「金公干,您還是多少喝幾口,才有體力復原。」她勸道。
「要我喝,也行。」他用莞爾的表情看著她。「但是,得有條件。」
「條件?」她有些警覺起來。
他再度用微笑安撫她。
「答應我,以後直接喚我的名。」
「但是,這不合——」
他打斷她。
「這是條件。」他微笑著。
幽頭掙扎了半晌,女敕臉泛紅地坐在原地,這男人擺明著是吃定了她心軟,但她也曉得,這世俗的規矩也早已在她決定要救他時,就被打破了。
她羞赧地低下頭,靜靜的,將瓷碗送到他面前。
這已代表了她的同意。
金凜沒再追問,只是盡力想撐起身子,去接那一碗白粥。誰想到這一動,有幾處的傷口卻又迸裂開來。
「啊,你別動!」她慌忙說道,一時之間,也忘了男女有別,縴瘦的手臂費力的撐著那龐大的身子,用盡全身的力量,幫助他坐起來。
「我來喂你好了。」怕他傷口又要裂開,她只能忍著羞意,自告奮勇代勞。
金凜聞言,微微的一挑眉。如果他能夠舉起雙手,他就會為她的提議,高舉雙手歡呼。
「那就麻煩你了。」他輕聲說道。「蘭兒。」
她咬了咬唇,像是接近猛獸般,那麼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匙白粥,遞到他的嘴邊,直到他艱難的咽下後,才又舀起另一匙。
日光悄悄挪移,讓岩洞的深處,也多了一分暖意。
兩人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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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余的光景,匆匆而過。
金凜的傷已痊愈了八成左右,連食欲也恢復了。而幽蘭一如往昔,在臨海別院與岩洞問,偷偷的走動,倒是食物已由薄粥,漸漸改換成一般的肉食菜蔬。
為了救這個男人,幽蘭做了許多過去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與他獨處。
她喂他合粥。
她跟他說了許多話。
她讓他握了她的手。
她還忍著羞,為幾乎赤果的他,重新換上傷藥。
先前,她救人心切,加上金凜一身是血,又昏迷不醒,她忙著克服對血腥的恐懼,以及為他敷藥,根本忘了羞意。
但,當他漸漸恢復後,一切都不同了。
雖然,前身的外傷,金凜可以自理,但背後的刀傷,仍必須由她代勞。每每為他上藥時,那滿布傷痕、赤果黝黑的肩背,袒露在她眼前,她就敏銳的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氣息、他那靠得太近的男性體魄……
攪拌傷藥的小手,有些兒輕顫。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是月余以來早做慣了的事,但是每一次,她總還是緊張得幾乎不能呼吸。
深吸一口氣,她低垂著小腦袋,站到金凜背後,這才鼓起勇氣,拿著藥杓為每一道猙獰的傷口敷藥。
「蘭兒,」看穿她的羞窘,金凜照舊主動開口,化解令人尷尬的靜默。「這岩洞里的擺設,都是你一個人布置的?」
岩洞的地上,鋪著厚毯,牆上有著精致的繡品,還有無數乾燥的花束,香氣比鮮花更濃烈,布置得溫馨而舒適。任誰都想不到,這海邊的岩洞里,原來另有天地。
「嗯。」
「還有別人知道這個地方嗎?」謹慎是他的天性,尤其是身處南國的時候,一刻都不能大意。
「沒有。」她輕聲說道,吐氣如蘭。
他柔聲又問。
「當初,你為什麼要救我?」
「你受傷了。」
金凜沈默了一會兒。
「你為什麼沒去找別人來?」
「因為,我答應過你了。」即便那是他在半昏迷時的要求,但她許諾了他,就信守到底,沒泄漏他的藏身處。
在這世間,能信守承諾的男人已經不多了。
包何況是個女子!
他默默的感受她輕柔的觸踫,心中有著感激、有著敬佩,卻也摻雜著其他的情緒。
寬厚的大掌緩緩收緊。
「難道你就不怕,其實你救的人,是個無惡不作的匪徒?」他問。
她咬了咬唇。「我——我——沒有想到這些——」
這小女人的善良以及毫無防備,讓他不由得想嘆氣。而一股揉合著憂慮的怒意,卻也在他胸臆之間,無聲無息的滋長。
她是這麼該死的善良,卻也是這麼該死的毫無戒心,倘若今天瀕死倒在她眼前的人,並不是他,而是其他的人,她肯定也會出手相救。
如果,她救的是個惡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