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海一驚,抬頭瞧見簾幕被劍氣逼開,陡見一片黑影白光急掠而至,黑影是人,白光是劍,來人身法奇快,劍招凌厲,焚海只覺得森森寒氣撲面而來,嘴角的冷笑都變成驚駭的表情。
他連忙向後急退,躍開了幾丈開外,僅是堪堪避過對方的攻勢。虧得他避得迅速,否則以這一劍來勢之快,他的頭顱當場便要被削去半顆。
那人右手持著龍骸邪劍,左手一探,已抱住冰兒腰際,凝立在寢宮之內,黑眸中神態狂肆,黑發因為星夜急奔而凌亂,令人不敢逼視。龍骸邪劍上,鮮血一滴滴落下,令人怵目驚心。
「你的那些士兵,全都躺下了。」他淡淡地宣布。危須國鎮守國王寢宮的士兵全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是全都擋不住他一劍,在劍光亂掃間,甚至沒能發出聲音求救,就已經命喪黃泉,尸首一路從宮外躺進宮內。
被那人抱著,冰兒不由自主地靠在他懷中,還沒看到他的面貌,已听出了來人聲音。「你——振夜……」她的心好亂,又驚又喜,卻又不知所措,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她的心頭才閃過他的身影,他就突然出現了。他是听見了她心中的呼救嗎?
韓振夜側眼望著冰兒,見她神態虛弱,喘氣未停,臉色蒼白似雪,一身的薄紗被撕裂,上半身皆是。
想起焚海準備將她送給士兵玩弄,他更加憤怒,怒火凝在眼中,他轉頭盯著焚海,冷冷地道︰「你居然敢踫她,那就是宣告自己的死亡。」
焚海被他目光一瞪,猶如兩道利刃刺在身上,忍不住心里一寒。
「放開我。」冰兒小聲地說,不願意讓他抱著。雖然身體虛弱,雖然身陷陷境,她還是不願意與他有太多接觸。她不願意制造太多回憶,要是往後她忘不了他,該怎麼辦?
想著想著,胸口又疼了。忽然,一件厚厚的披風卻罩在她半果的身子上,她經愕之際,抬起頭來,發現他小心翼翼地以披風包裹住她。那件披風上染有他的男性氣息,以及暖暖的溫度。她的喘息漸漸平復,怔怔地看著他,腦中仿佛有些空空蕩蕩,難以呼吸。
劍鋒一抖,直指焚海。「我來帶回屬于我的東西,讓開。」見到冰兒平安,他殺人的興致沒了。她的臉色那麼蒼白,還在顫抖著,是受了驚嚇吧!他只想著快些帶她回樓蘭歇息。
「韓振夜,這里是危須,可不是樓蘭,容不得你胡來。」焚海強作鎮定,伸手拿起一旁的長劍,評估著眼前的情勢。韓振夜連夜趕來,又經過一場惡斗,體力肯定消耗不少,或許他可以把握機會,乘機除掉這男人。
韓振夜冷冷一笑,看出焚海不想放人。「試著阻止我看看。」他低下頭,靠近冰兒的耳邊,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在一旁等著,很快就能解決了。」足尖一點,他飛身竄了出去。
焚海大喝一聲,揮動長劍撩起簾幕,遮住了自個兒的身形。韓振夜的身形也竄入簾幕之中,燈火明滅中,就只見兩人的身影在布幔上閃動。金石鏗鏘交鳴的聲音,在夜里震撼人心。
「韓振夜!」她焦急地呼喚,擔憂著他的安危。雖然知道他武功過人,但焚海也不是普通角色,加上此處又是危須宮殿,焚海佔了地利之便……
腦中才閃過這個念頭,卻見簾幕上映出的身影,有一人口中鮮血噴灑,在簾幕上染成一片紅霧,緊跟著兩道銀光閃過,嘶嘶聲響接連不斷,簾幕被快劍割成碎布。焚海慘呼一聲,從破布之間跌了出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韓振夜猛然沖出簾幕,猶如深淵龍騰,狂嘯一聲,飛起二丈有余,手中龍骸邪劍一掃,寢宮的地面石磚轉眼粉碎,劍勢帶起一條破碎石浪,他身形穩穩地落地,冷笑地踩住焚海的後背。
又是一攤鮮血濺開,焚海手中的劍已經被砍斷。
「這算是回敬你給冰兒的招待。」韓振夜斜睨焚海,冷哼了一聲。若冰兒真被凌辱,他肯定會瘋狂的血洗這座城,讓整個危須國的人民付出代價。
在簾幕後方那幾次交鋒,龍骸邪劍上豐沛的內勁,震得焚海五髒六肺翻攪不已。他如今只能倒在地上,抖動著手腳,不住申吟。
「不要……以為我會善罷甘休……你闖我寢宮、殺我士兵……危須不會與樓蘭善罷甘休的……」焚海咬著牙,掙扎著說。
「真要沒了命,才肯閉嘴嗎?」韓振夜挑起濃眉,不再理會申吟的焚海。見到冰兒安然無恙,他胸口的大石就落了地,現在,他只想帶她回樓蘭。「走吧,我們回去。」他理所當然地抱住她縴細的腰,為她蒼白的模樣心疼著。
冰兒卻在原地站住腳步,筆直地看進他眼里。「回哪里去?」她問道,聲音低微。初見到他時的歡欣褪去,她看著他那雙手,想起橫互在兩人之間的種種。
先前有仇恨,如今則有霜兒……
「回樓蘭、回我的氈棚,你屬于那兒。」他低頭看著她,發覺她在原地站定腳步,動也不動地望著他。他眯起黑眸,察覺出她眼里的堅決。
她的心一下子涼透,雙眼先是閉上,半晌之後才張開。「不,我不跟你回去。」她緩慢而用盡全身力氣地掰開他黝黑的指掌,一步步退開。
他黑眸中浮現怒氣,不明所以地瞪著她。「為什麼不跟我回去?難不成你想留在危須?」角落里的焚海發出申吟,他黑眸不耐地狠狠一瞪,申吟聲馬上變小。
冰兒雙手攏著他的披風,視線轉往別處。該說的總是要說,他們之間的帳總該算清的,一切不能得過且過,她不要再承受那些折磨。
「我想回樓蘭,卻不是回到你的氈棚中。韓振夜,你答應過我的,我為你喝下那杯毒酒,還了你一條命,從此之後我們再不相欠,我不再是你的女奴了。」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每說出一個字,就察覺到由他高大的身軀上所輻射出的怒氣。
強大的壓迫感彌漫四周,逼得人喘不過氣來。焚海沒有發現情況不對,他听見有衛兵紛紛前來,于是膽子又壯大了起來。
「你別想逃出去,我會向樓蘭興兵——」咯啦一聲,韓振夜腳上一使勁,焚海哀嚎一聲,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他踏上前一步,雙眼里迸射著閃兩的光芒,瞪著冰兒。「是嗎?我跟你之間除了主人與奴隸的關系,就沒有什麼牽扯了嗎?」他詢問的聲音很輕柔,盯牢了她的臉龐。
她以為喝下那杯毒酒、一命還一命,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能夠這樣就了斷嗎?韓振夜以銳利的眼光鎖著冰兒,理不清此刻到底想狠狠地吻住她、還是捏死她?她居然想要離開他?!她敢!
「那是你親口承諾的,不是嗎?」冰兒忍不住心中的悲痛說著。那些恨與愛,算是牽扯嗎?她不敢去觸踫那份強烈的感情。就如此了斷吧!他已經有了霜兒,他對霜兒始終是輕聲細語的溫柔模樣,相信他一定會善待霜兒……「你不許遵守承諾,讓我離開、放我自由。」
胸口的疼痛,幾乎要逼出她的眼淚。他肯不肯松開手,放她離去?她的心已經千瘡百孔,無法承受風多的傷害。
衛兵們的腳步聲逼近,無數的長刀在燈光下閃爍,眾人舉起刀子圍住兩人。「這熱鬧傷了危須王,快拿下他!」侍衛長喊道。
韓振夜卻對那些人視而不見,他凝望著冰兒,握著龍骸邪劍的手甚至有些顫抖。半晌之後,他仰頭爆出一陣激烈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