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織王 第9頁

艾新一見曹璽,仰天長嘆。在被軍隊包圍前,他還心存僥幸,想騙過眾人,繼續他的逍遙生活,可曹璽的露面便徹徹底底地打破了他的夢想。

曹氏是哥哥的女乃娘,曹璽的兒子還是哥哥的伴讀,可以說整個曹家與皇室的關系就如同家人,艾新那些破事可以瞞天瞞地,獨獨騙不了曹璽。

水雲初突然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上輕輕地寫了三個字︰對不起。

「那你還出賣我?」第一次,他在她面前開了口。他的聲音軟軟的,好像就在她耳畔吹拂過,意外地悅耳。

她不禁一呆,雪白玉顏上棲著兩朵紅霞。

適時,曹璽撲了過來,雙腳一彎,就要跪下,艾新趕緊扶住他,拖著他到一邊去。

曹璽兩只手把艾新抱得緊緊的,就差沒把雙腳也一起纏上去。

「我的四爺啊、小祖宗啊……這兩年你可跑哪兒去了,皇——」

艾新一把掩住他的嘴。「曹大人,你別忘了,我名義上可是個死人,禁不得你這樣大庭廣眾地喊。」

曹璽趕緊住了嘴,一雙眼珠子著急得亂轉。

艾新這才放開他,直道︰「曹大人,這個……總之,我是不想回去了,你直接跟哥哥這樣說吧!」

「四爺,皇——不,是上頭那位——」呼,差點把舌頭給扭了。「你知道他有多看重你的,當初沒把你看好,讓你逃出去,他發了好大一場火,還杖斃了十幾個內侍。現在卑職好不容易發現你,再不請你回去,卑職頂戴不保也就算了,恐怕腦袋也要飛啦!」

「放心,曹大人,有女乃娘在,就算老天想收你,哥哥都不會準的。」

「不行,卑職說什麼也不能再讓四爺走了。」

「我又沒說要走,就留在江寧過日子,住水氏織造坊里,誰想找我,盡避上門喊一聲‘艾新’,我就出來了。」他指著水雲初和水雲錦,笑彎了眉眼,臉上三分狡猾帶著七分天真。

曹璽想起兒子對這位四爺的評價——乍看之下,像個沒心眼的孩子,其實是油滑到沒心沒肺。

他滿腔苦水。「四爺,這些人犯的是國法,若上頭追查,卑職擔待不起。」

「只要不涉及謀反,一點小事,哥哥不會在意的。」

但艾新還不知道,水雲錦就真的想造反。

曹璽也很苦惱,江寧私織造坊大盛,他這個織造局長會很麻煩的。

「曹大人不會連這點面子都不賣給我吧?」軟的不行,艾新就來硬的了。

曹璽又能如何?人家是皇帝的弟弟,還是最受寵的一位,他再有十個腦袋也不敢違了四爺的意。

「既然曹大人同意了,就請與制台大人說一聲,放人吧!」艾新順著桿兒往上爬。

曹璽百般無奈地被推到制台面前。「這個……制台大人……」

「曹大人,莫非你認識這些賊子?或是收了他們什麼好處?」從艾新拉著曹璽嘀咕開始,制台的臉就越來越黑。說要出動軍隊逮人的是曹璽、跟罪犯勾搭不清的也是他,現在是怎地?官賊一家親嗎?

「大膽!這位——」但曹璽的嘴又被艾新給捂起來了。

艾新附在他耳畔低語一陣。「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曹大人應該明白。」

當然明白,四爺要拿他當槍使嘛!但曹璽無法拒絕,只能跟制台打起官腔。「制台大人,今兒個的事確實有所誤會,本官會親自向皇上奏稟,等待聖意裁決,還請你先行收兵。」

制台也知道曹璽聖眷正隆,他若執意給這些罪犯開月兌,皇上也只會笑嘻嘻地答應。是以,他憤怒不滿地收兵回營,心里把曹璽祖宗十八代都罵翻了。

曹璽真是委屈死了,艾新還在那里添柴加火。「曹大人,我看制台大人心里不太痛快喔!你若不能將他安撫妥當,只怕將來共事起來風波不斷。」

「四爺……」他就是因為艾新,才會這麼傷腦筋啊!

「你若不信我,就派人把水家圍了,除非我能飛天遁地,否則出不了水家大門一步,如此可好?」

「卑職立刻去辦。」曹璽轉身找人去了。

「靠!他還真的想布個天羅地網陣,防止我走月兌啊?!」他的信用有這麼差嗎?

算了,讓曹璽派幾名年輕力壯的兵士到水家也好,省得他一個人包辦所有的粗重活兒,累人。

★★★

表門關前走了一遭,水雲錦是滿月復的疑惑。

「艾新,你不是啞巴嗎?為什麼會說話?」

「會說話自然不是啞巴啦!」艾新隨口胡謅。「不是啞巴,就一定能說話嘛!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水雲錦听得頭暈,只好把問題拋開,再問︰「我以為今晚死定了,你是怎麼說動官府放人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

「你有錢干麼在我家做長工?」

「長工做久了,自然能存下一點銀子嘛!」

「但姊姊不是說你工作是為了抵三餐,沒錢拿的?」

「是不從帳房那邊支薪,但可以從你姊姊私房里出啊!」

「姊姊,你有多少私房?」水雲錦好奇地問水雲初。

水雲初真是受夠了這個少根筋的弟弟,正巧到了家門口,她一把推他進去。「不管你有多少問題,都先給我把今天的錯誤反省一遍再來問!」

「我有錯嗎?」

「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就是錯!」氣不過,她踢了他一腳。

見姊姊真的怒了,水雲錦只得懷著滿月復疑惑回房去,拚命地想他是何處露了破綻,竟惹官府找上門?這環節不補,以後還圖謀什麼反清大業?

大門口,只剩下水雲初和艾新。她低著頭,不太敢看他,但眼角余光又忍不住偷瞄他。

沉默持續著,不知過了多久,他軟軟的聲音才在她耳畔響起。

「你應該是有話想跟我說吧?」

她無法形容那種嗓音,是磁性?低沉?還是別有韻味?總之,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讓她心尖兒狂顫。

本以為他那張臉像包子一樣可愛就夠迷人了,直到他開了口,她才深刻體會到「勾魂攝魄」是什麼意思。

情不自禁地,她的臉又更紅了,支吾半晌,才吐出蚊蚋般的三個字。「對不起。」

「這你說過了。」

「沒有。」她含糊著低語。「剛才是用寫的,才沒說。」

他仰頭哈哈大笑。「也對。雲錦有很多問題想問我,你呢?就沒一點疑惑?」

她偷偷地抬眼,看他笑得燦爛,那潤澤的臉比天上銀月更加皎潔。

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目光被他緊緊地吸住,再也掙不開。

說不出的溫暖和一股淡淡的悲傷同時滑過心坎。為什麼明知道他倆之間不會有結果,她還是控制不住地對他越陷越深?

「怎麼不說話?」見她久久不語,反倒是他生疑了。「氣我騙了你?」

那真摯的問候讓她覺得喜歡他也不是件壞事,或許結果不會完美,但至少過程中,她是幸福的。

既抽不出情絲,就任其纏綿吧……

她搖頭輕笑。「你有騙我嗎?在今夜之前,你對我可是一句話也沒說過,何來欺騙之言?」

瀟灑的女人、敏銳的對手、貼心的知己,他看著她,那彎彎柳眉、細長鳳目,皆是別具風情,無論哪一種,它們都如醇酒般迷人。

「你不好奇我是憑什麼說退官兵的?」

「自然是憑你的身分。」

「你知道我的來歷?」

「只曉得你出身不凡,還有……」她抿唇一笑。「你不是啞巴。」

他模模鼻子,也笑了,四目交接中,濃濃的情感和無數的心意在交流。原來,他們是如此地了解彼此。

「你什麼都知道了,難怪從來不問我。」

「我想你也不愛人追根究柢,不如別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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