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躲貓貓 第24頁

袁媛接起電話,眉頭瞬間皺了起來。「……媽,妳慢慢說……什麼?有三個男人去我們家,說是我的初戀情人……他們是得到第一征信社的消息,特地去跟我相認……」

袁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掛斷電話,又是如何離開修改衣服師傅的家……她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五天的等待竟換來這樣的答案?鄭士衷不接受她,所以積極地去尋找她的初戀情人,以便將她推銷出去?

他為什麼不直接拒絕她,要用這樣迂回的手段?是不敢面對她,還是怕傷了她的心?他曾經很勇敢,一次又一次地向她說「不」,沒想到有這麼一天,他們會走到這種……見不得面、說不得話的地步?

她的眼楮看不到前面的路,層層水霧遮擋了視線。

叭叭叭……一輛轎車不停按著喇叭朝她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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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士衷坐在小鮑園里的……長椅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慣常坐的秋千架被人佔走了。

起初他有點不開心,公園雖然是大家的,但那座秋千對他卻別有意義。他跟冬冬是在那里相識,也是在那里永別;同樣的,他也是在那里認識袁媛,私心里,他總覺得那秋千只有他和他喜歡的人才能坐。

他知道這種霸佔公物的想法很自私,但他就是忍不住會這樣想。

可是他也不可能去跟人家搶秋千,因為最近霸佔它們的是一對老夫婦……應該是吧!他常常看見他們一同牽手行來,然後坐到秋千上,一邊蕩著,一邊天南地北地聊著,皺得像風干橘子皮的臉上浮現溫暖如朝陽的微笑。

他們應該有八十歲了吧,走路都要互相攙扶才能走得穩,但就因為彼此手拉著手,那感情才更加動人。

少年夫妻老來伴。鄭士衷每次看到他們,心里都有這種感覺。倘若冬冬還活著,他和她一起活到發蒼蒼而視茫茫,應該也會像他們一樣吧?

他好羨慕那對年邁的夫妻,可惜他沒有這個福分。

看著那對夫妻瘦削的身影,有時候他會鼻子發酸,但每每,一個人影會跳出來,突然伸手摘去披瀉的長發,露出一張沒有眉毛,好笑又好氣的面孔;他知道那是袁媛。

這時候他的心情是激蕩的,秋千架上那對老夫妻會變成他和袁媛,兩人斗著嘴,從中年、壯年,一直到老年。

和袁媛攜手相伴的生活,一定充滿了許多高潮起伏,她就是個這麼古怪的一個人,工作起來拚老命,平常時候迷迷糊糊。

哪有人從大學時代就開始接威脅信,還接得很習慣,說讓人發泄一下情緒有助減壓?她就不怕那威脅信成真嗎……

好吧!終于有一封威脅信落實為行動了,結果費盡千辛萬苦才抓到犯人,她說放就放,還跟他說什麼法律不外乎人情,要他去擺平警局里的備案。

見鬼了,她就這麼相信莊子維的話?那種懦弱的男人有什麼好的?

OK,他承認對莊子維他是有很大的意見,或許他還有些嫉妒莊子維,誰教莊子維差點娶了袁媛?她是他的女人,他……他發過誓要永遠愛冬冬,可是他也真的愛袁媛,他可以騙過天下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心。

瞧,他手上拎的是什麼?一雙靴子,這麼大的尺碼,肯定不是冬冬的,38號,明擺著是袁媛的尺寸嘛!

無數次,他告訴自己,一個人只有一顆心,只能愛一個人;但這樣反復地強調,是不是也證明了他的彷徨?他的心里不僅有冬冬,還有袁媛。

走在路上,他看到什麼適合袁媛的東西,會下意識地為她買,不單純是想哄她,只覺得她穿上這雙鞋會很好看,然後他就掏錢了。

他關心袁媛喜歡吃什麼、用什麼、愛什麼……如果這還不叫愛,那什麼才叫愛?

問題是,一個人可以愛兩個人嗎?可以嗎?

他的眼神離不開秋千架上的那對老夫妻,幻想著有一天,坐在上頭的變成他和袁媛,倘若……

「爸(媽)……」兩個呼喚聲同時自東、西兩方響起。

那對「老夫妻」嚇了一跳,然後東邊來了一個男人,西邊走來一名女子,分別拉住老公公和老婆婆。

男人嘴里叨念著︰「爸,你怎麼又出來了?」

「媽,跟妳說過多少遍了,外頭壞人多,不要隨便跟不三不四的人走!」女人皺眉。

「妳什麼意思?明明是妳媽勾引我爸爸。」男人瞪眼。

女人不甘示弱反瞪回去。「說什麼瘋話,我媽跟我過世的老爸可是很恩愛的,是你爸老不修,一把年紀了還纏著我媽不放。」

原來那老公公和老婆婆不是夫妻,而是忘年之愛。鄭士衷恍然大悟。

這時,男人跟女人吵了起來,不停爭論著他們的父母多麼喜愛他們已故的另一半,若非對方糾纏,怎會七老八十還入花叢?

鄭士衷很想問,哪條法律規定只有年輕人才能談戀愛?只要是人,就有戀愛的權利。他看見老公公和老婆婆眼里泛起了悲哀,在男人跟女人的爭執中,老公公和老婆婆一個被拉著往東走,一個被扯著向西行。

不知道那對男女有沒有發現他們父母心底的傷慟?但他看見了,迷迷蒙蒙間,那被扯著分離的變成了他和袁媛,而逼使他們分開的卻是……他自己……

一顆心可以裝兩個人嗎?

鈴!手機響起鈴聲,他伸手接起,那頭傳來柳懾的聲音︰「士衷,你在搞什麼曳?」

「怎麼啦?」他納悶。

「你忘了我們的行規了,不得透露客戶的隱私?你居然把找小媛初戀情人的事鬧得滿城皆知,已經有三個男人跑到袁家說他們是小媛的初戀情人,征信社里也來了五個,剛剛才被我打發走。」柳懾很生氣地說︰「你就算無法接受小媛,也不能這樣搞啊!很傷人的。」

「我沒有。」鄭士衷詫異地喊道︰「那件案子我很久以前就放棄了。」

他都已經發現自己愛上袁媛了,怎麼可能還去幫她找勞什子初戀情人?

「不是你,那是誰把消息泄漏出去的?」

「這個……」鄭士衷腦子一轉。「我想起來了,是小派!有一天,我跟小媛在夜光PUB里喝酒,跟小派聊了幾句……天啊!我怎麼忘了PUB是傳遞消息最快的地方?」更該死的是,袁媛是年收入逾千萬的皇冠大使,一個有錢的美女放出風聲要找初戀情人,還不讓一堆妄想少奮斗二十年的男人瘋狂?

「你居然犯這種低級錯誤?」柳懾氣炸了。「你自己去跟小媛道歉吧!她得到消息,氣得恍神,被車撞到,送進台大……」

鄭士衷已經听不到柳懾的話了,他腦海里只在意一件事,袁媛出車禍,送進台大醫院!

她傷得重不重?有沒有性命之憂?他想起剛才那對被強迫各分東西的老公公、老婆婆,或許他們曾經有過一段很美滿的姻緣,至今依然令他們心心念念;但那又如何,他們的伴侶都過世了。鴛鴦折翼、連理斷枝,被留下來的人難道就沒有追尋幸福的資格了?

他嘲笑過貞節牌坊,卻要自己的人生去遵循那條道路,這是深情?還是愚昧?

他不停地跑,招了計程車,直奔台大醫院。

上天保佑他來得及告訴袁媛,對不起,他錯了,他愛她,他只是不敢承認,他覺得冬冬的死是他害的,他歉疚,于是折磨自己,也傷害了他心愛的人。

「小媛!」他沖進病房,還沒看到袁媛,先挨了袁父一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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