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一個哈欠,洪虹想著,以後要規定喬紹均最晚九點到醫院陪她,然後……神智已經支撐不住完整的思考,迷迷糊糊中,她睡著了。
在家里的洪婉看到那封沒有寫完的簡訊,知道姊姊一定是累極睡了。
發現洪虹戀愛的時候她很矛盾,太多的情緒起伏對姊姊的身體是一種負擔。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訴爸媽這件事,讓他們阻止洪虹做這種有礙身體健康的事?
但轉念一想,她又釋懷了,對一個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人而言,每一種人生體驗都是珍貴的,哪怕這段戀情不能有結果,她只希望姊姊起碼愛過,也不枉紅塵走一遭。
不過對于姊姊的男朋友,她一定要看過才安心,絕不能讓一個壞家伙害了姊姊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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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喬紹均再回到醫院已經凌晨五點了,醫院大門還沒開,他是從側門溜進來的。
他踮著腳走進洪虹的病房,怕吵醒她,結果……
一陣光閃過,刺眼得他忍不住用手擋住眼楮。
「小虹,是我。」他小聲地說,畢竟時間還早,他不想吵到人。
「我知道啊!」洪虹一直在等他,等累了就眯一會兒眼,稍微有點精神,又拿起手機一邊打電動、一邊等他。剛才听見門把轉動聲,她就猜可能是他來了,趕緊拿起手機等著照一張他的相片傳給洪婉,先堵住妹妹的嘴,別把她談戀愛的事告訴爸媽。
她個人是很能體諒喬紹均因為心腸太軟,不懂得如何拒絕女孩,因此搞得女朋友一堆的事;但她父母一定不能接受……其實也正常,哪家父母肯答應讓自己的女兒跟人分享愛情?
洪虹如果健健康康的,可能也受不了這樣的男人,因為她身替不好,她可不認為自己配得上太好的男人,喬紹均對她而言已經是最佳選擇了,她喜歡他,欣賞他,跟他在一起很輕松、又快樂,重點是,有一天,她真的死了,不會害他太傷心,足夠了。
當然,說她完全不嫉妒喬紹均的其他女友是騙人的,她不知道喝了多少醋呢!
假使可以把他藏起來,只讓她看,不讓其他女人瞄上一眼,那該有多好?
「你跑到哪里去洗澡了,這麼久?」她坐起身,打開燈,看到他一身狼狽,嚇一跳。「你真的有洗澡嗎?怎麼越洗越髒?」
喬紹均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洗是洗了,不過……清莉,她也是我的一個女朋友,突然打電話跟我說她要自殺,非要我去見她最後一面不可。」
「所以你就去了,自己一個人?」
他點頭,走過來坐在看護椅上,一臉掩不住的疲憊。「我去她家,看到她喝醉了,拉著我又哭又鬧,直到剛才她瘋累睡著了,我才月兌身過來。」所以回來得有點遲,實在對不起她。
她嘟著嘴看他,那眼中的紅絲讓她心疼,但她空等一夜,又有些不開心,他居然還沒向她道歉。
但喬紹均如果那麼機靈、懂得哄女人開心,他就不是那個老是被女人整得慘兮兮的喬紹均了。
她深吸口氣,壓下心底小小的怨怒。「下次如果你有事要晚過來,記得先打電話通知我一聲,別讓我等一夜,好累的。」雖然中間她小睡好幾回,但精神確實疲累。
「你等我?」他嚇一跳。「你身體不好,干麼不好好休息?」
「我讓你去洗個澡,你一去就是十幾個小時,你以為我不會擔心啊?」
他心里的愧疚感更深了。「對不起。」
「要記下來啊,以後不可以讓我這樣傻等,知不知道?」
他點點頭,真的拿出紙筆來記。
她偷笑,心里甜滋滋,他還是在意她、重視她的;哪怕她只是他N個女友中的一員,他這個行為還是讓她開心不已。
「還有啊!下回遇到有人說要自殺,別自己去,記得報警,帶警察一起去。」
「為什麼?」對方指名要見的是他,不是警察耶!
「萬一她已經割腕,或者她是開瓦斯自殺,你知道怎麼處理嗎?」
「有理。」這一條同樣要記下來。
「最後。」她歪著頭,定定地看著他。
「你干麼這樣看我?」
「你剛才說,那個……清莉,她瘋累睡著,你就走了,有送人回房間嗎?」
他搖頭。「清莉喝醉時,我叫她回房睡,她說不要,她喜歡待在客廳,既然如此,我有必要多事送她回房嗎?」
喬紹均果然不愧天下第一呆頭鵝,有夠不解風情。
但那個叫清莉的也很不應該,居然拿自殺來玩?對洪虹這個隨時可能小命不保的人來說,這是一大忌諱。
洪虹想了一下,提醒他︰「別人喜歡睡哪里我不知道,不過下回若是我踫到類似情況,比如我在外頭玩瘋了,跟你鬧著不回病房,最後累到不小心睡著,請別把我就地放著,一定要送我回房,好嗎?」
他記筆記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瞄她一眼。「你很貪玩?」
她也老實不客氣地承認。「我從來就是睜眼就要玩,只有睡著的時候才會安靜下來。」
她不止是愛玩,根本是瘋玩,若非爸媽看得緊,她連滑翔翼、高空彈跳都想去嘗試,哪怕當場心髒就停了,起碼她知道那是什麼滋味,活這一輩子才有價值。
喬紹均沉默半晌,放下筆,看著她。「你知道這樣對你的身體很不好嗎?」
「你直接說那會讓我掛掉好了。」她對生死看得很淡,正因為看開,所以極力把握活著的每一刻。「雖然為了不讓爸媽擔心,我平常會裝得很乖,但私底下,我想我家人都知道,我其實玩得很瘋。他們沒有阻止我,只當不曉得,我們彼此都在演戲。我裝乖是希望他們開心,他們裝什麼事都不知道,也是不想我哪一天走了,卻發現生命中除了醫院、吃藥、打針,再無其他值得留戀的事物。紹均,你說你討厭人,因為人很虛偽,那麼,我們一家人這樣地做作,也很惡心嗎?」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純潔的,每個人都在做假,心里想的跟表現出來的是兩碼事;人類是天下聞最虛偽的生物。
喬紹均自己也戴著一張面具,所以他討厭人,其中最討厭的是自己。
但洪虹的話卻讓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她說謊,這是不對的,但他卻無法討厭她。
這就是所謂善意的謊言嗎?黑暗中的一點光亮。
「不惡心。」他的聲音又低又啞。
她對他招招手,等他走過來,她突然用力拉下他的頭,輕輕的一吻印在他臉上。
「覺得惡心也沒關系,你可以生氣、可以討厭我,但暫時別離開我身邊好嗎?」
他俊顏一片通紅,很訝異,現在的女孩子都這樣大膽嗎?隨隨便便就親人。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她搖著他的手臂。
那青白的瞼,縴巧的身子,性命像系在一條脆弱絲線上的小女孩,是這麼的年輕,卻……他既不舍,又害羞,一張瞼燒得快要冒煙。
「你先放開我。」對著她,他有很多的無力,唯獨一點,他可以拒絕天下人的踫觸,就是推不掉她的手。
「不要,我是女孩子,你要讓我。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放開你。」
終究還是個孩子啊!他失笑。「我不是已經答應做你的看護了?」最起碼在她康復出院前,他是不會離開她的;當然,如果她反悔了,要跟他提分手,他……「我會陪著你,一定。」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回他很不想听話地說交往就交往,任憑女方要分手,他便放開讓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