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 第20頁

「我像是很重功名的人嗎?」她用力一掐他的手臂。「你不出仕,我陪你夫唱婦隨,莫非你有意見?」

他沒意見,但是……他太高興了,也很驚恐。「鳳帝一定會宰了我……」

「關陛下什麼事?」

「你一辭官,鳳帝立刻就會猜到是我拐走他手下最厲害的大將;他不宰我要宰誰?」

「鳳皇朝名將多如天上星,多我一個、少我一個,有何差別?」

他搖搖頭。「瑜兒,你太看輕自己了。重陽城的兵力佔鳳皇朝的總兵力多少成?這個守將的位置是隨便一個人可以坐的嗎?哪怕那人再有才能,鳳帝放心讓一個重名利的將領掌偌大兵權嗎?因為是你,鳳帝才安心讓你擁兵自重,換作一般將領,昏庸者,擋不住蠻族;太厲害的,早遭猜忌。」

他不提點,她沒想到,他一說,她才驚覺,多年來她手握全國半數兵力,看似威風,其實是在走鋼索,一個行差踏錯,勢必萬劫不復。畢竟,功高震主啊!

「飛雲,與其封王襲爵,我願與你天涯相伴。」

「鳳帝很了解你、也很信任你,你繼續為官,只要不出大差錯,必定無礙;這可是一條青雲坦途,就此舍棄,很可惜。」這是他的真心話,以她之才,去做村婦,確實糟蹋了。

「為求知心人,願舍青雲路。」她雙眼堅定地望著他,經過了這麼多事,她什麼都看開了,唯一難舍的只有他,那為什麼不順遂心意呢?

「好……好一個為求知心人,願舍青雲路。」他眼眶紅了,緊緊抱著她,一生高低起伏都不足論,能夠遇到她、愛上她、擁有她,才是他今生最大的驕傲。「我會為你設計一番,讓天下再沒有什麼平遼將軍或軍神,只有單純的余瑜與慕容飛雲。」

于是,自大將軍慕容飛雲的詐死後,又一名將將「殯落」在一場滔天陰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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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果如慕容飛雲所料,余瑜的密奏一送達大都,鳳帝大怒,朝廷整個震了三震。

半個月內,鳳帝圈禁了三個王爺,其中還有一個是他的親叔公,一品大臣殺了兩個,其余遭誅連者多達一百多人,受到申誡、降級和罰俸者更有三百名之多。

看到結果時,余瑜也嚇了一跳。「陛下想必非常生氣。」在她既往的印象里,鳳帝待臣屬向來寬厚,很少嚴懲,除非真把他惹火了。

慕容飛雲卻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話。「他這是找到機會整頓各派勢力。制衡之道,每個帝王都會,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敝的?」他現在不以黑紗蒙面了,改戴上一張鐵面具,紅角青牙,半夜里還能嚇哭小孩。

有人問他為什麼戴面具,他就說自己長得太帥,怕美男禍水,所以把自己弄丑點兒;听者無不哈哈大笑,無形間拉近了他與重陽城軍民們的距離,現在他出門,到哪兒都有人打招呼,看得余瑜不得不承認,對于招攬人心,他確有一手。

「我是不知道陛下此舉是否為制衡之術,但我听得出來,你話里充滿嫉妒。」她真是不明白,他為何成天針對鳳帝?

「如果我每天在你耳邊夸獎怡香樓的姑娘有多美麗、多溫柔、多體貼,你大概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以她對鳳帝的盲目崇拜,他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對鳳帝情有獨鐘了。

「好,說得好。你不提怡香樓,我還沒想起,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最近三天都泡在窯子里做什麼了?別告訴我,你跟那些姑娘們只是蓋棉被純聊天,我不信那鬼話。」

「有棉被蓋就好了。」他咕噥幾聲,重陽城地處北邊,雖已是春季,夜晚冷風依然刺人,即便披了貂皮披風也難擋寒意。「放心,以我多年流連花叢的經驗,怡香樓的姑娘只是中等貨色,還迷不倒我。」

「要死了!」她隨手從書案上拿了枝毛筆丟向他。「問你話呢!照實說就好,嗦嗦什麼?」

「探听消息。」這說得夠簡單了吧?

「說清楚點兒!」又是一枝毛筆丟過去。他說得太簡單,她沒听懂。

「瑜兒。」他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怡香樓的姑娘真的比你溫柔多了。」

這回不只毛筆,連硯台也飛過去了。

慕容飛雲側身、低頭,閃過諸樣攻擊。「好啦!不開玩笑了,我到怡香樓真的是去查探蠻族內部消息。」

「那些姑娘會知道這種軍國大事?」

「酒樓茶館從來就是各種流言盛傳之地,雖然不能百分百盡信,但多听一點也無妨。」

「舉個例子來听,說得好,不罰,萬一……哼哼!」她會讓他知道男人花心會有什麼下場!

「听說暴熊族族長很有可能被推選為下一屆的大單于,這個消息如何?」

「你這消息從何而來?準確嗎?」聞言,她大驚,蠻族分崩離析已如此難纏,再讓他們統一起來,又是一場大災難了。

「雖說邊境已然封鎖,貿易也中斷了,但中原的茶磚、絲綢,蠻族的皮革、藥材等,仍具有豐厚利潤,總有些要錢不要命的商人私組商隊進入草原與蠻族做買賣,因此听到風聲,等商人們賺飽銀兩回國,幾杯黃酒下肚,嘴皮子就合不緊了,是真是偽,端看各人判定。」

「那你覺得這消息是真的?」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必然的。」

「唉!」她嘆口長氣。「如此百姓又要遭禍了。」

「危機未必不是轉機啊!」他幫她將所有毛筆、硯台都撿回書案上放好。

余瑜用力給他一個白眼。「你有話不能一次說清楚嗎?拖拖拉拉的,煩不煩?」

「娘子,你這就嫌我煩了,往後我們還要相處幾十年……」一副閨中怨男相啊!

「去死!」剛被撿回去的硯台又砸出來了。「說重點!」

「好吧!謗據為夫含辱負重、犧牲身體……」又是一方硯台砸過來,慕容飛雲偏頭閃過繼續說︰「總而言之,我認為暴熊族長想坐穩大位,就得立下大功,比如殺死重陽守將,赫赫有名的平遼將軍余瑜。」

她懂了。「你是想讓我做餌,引暴熊族長率眾來攻,我等設陷,將其一網成擒。」

「差不多,但是……」他遲疑著。

「有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不曉得她耐性不佳嗎?如此猶疑,讓她很不耐煩。

他又想了片刻。「你不想繼續為官的想法,確定了嗎?」

「當然,此戰一了,我必上書辭官。」說著,她自懷里掏出鳳帝密旨。「雖然有些辜負陛下隆恩,但我確實膩了官場。」而且與慕容飛雲相依相偎的未來,比起高官厚祿,對她的吸引力更大,她期待無官一身輕,與他逍遙自在的日子。

「你手上的是什麼東西?」

「陛下的密旨,嘉獎我守城有功,封我為一等公,期許我一心為國,再建大功。封賞的欽差已在路上,這份密旨是八百里加急送來的,說來,陛下也是有心。」放眼鳳皇朝,得鳳帝如此恩寵者,余瑜認了第二,恐怕也無人敢做第一了。

慕容飛雲只覺冷汗一顆顆冒出來,不多時已濕了一身青衫。

「鳳帝這一手……真高啊!」他咬牙,其實比較想咬的是鳳帝,雖然沒見過鳳帝,但就是討厭他,十六年前將余瑜帶離南朝,讓他思念得差點瘋掉。每次听余瑜夸獎鳳帝,他一顆心都像浸在陳年老醋里,酸得受不了;所以要他為鳳帝效命……別想!他死也不會幫情敵出謀劃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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