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生日真的好無趣。」她只能自己唱著生日快樂歌。「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一個文雅的男性嗓音和進她的歌里。
水芝茵驀然回頭,瞧見臥室門口一張滄桑的面孔,是雷因。
「怎麼是你?」那歌聲明明是……
他舉高手中的錄音機,按下撥放鍵,祝你生日快樂的歌聲再度流泄而出。這是林永杰的聲音。
「林少爺因為要趕到香港開會,無法到這里為你慶祝生日,因此特地錄下這段歌聲,祝你生日快樂。」他說著,同時送上林永杰的禮物。
水芝茵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紙,一只黑色的絨布盒出現眼前。
她打開一瞧,一條光彩燦爛的鑽石項鏈靜靜地躺在盒子里;那是今春最流行的款式,不必問也知道價值不菲。
林永杰出手果然大方。
她伸出手,輕輕地撫過美麗的項鏈,它真的好美好美,可為什麼她的心好冷好冷?
「林少爺說,等他從香港回來,會親自上門幫小姐補過生日。」雷因從絨布盒里取出項鏈,為水芝茵戴上。
他沒有說的是,那句承諾,是他打了無數通電話,最後受不了,親自拜訪林永杰後才得到的。
也許他真的做錯了,天之驕子般的林永杰,壓根兒受不了太大的打擊。當他親眼目睹未婚妻的狼狽後,心底的愛情隨即死亡。
水芝茵沒有表情的臉滑下兩行清澈的淚。
「小姐。」雷因一時手足無措,他最怕人流眼淚了。「你……」
「我沒事。」她轉過頭去,不讓他瞧見更多的失態。
他應該安心的,沒有那些惹人煩的淚水在眼前晃,但他的目光就是離不開她縴細的背,看著那微微抖動的肩,他的心像被揍了一拳那樣疼。
「小姐,如果你想見林少爺,我可以……」
「我已經夠難堪了,別再讓我更無地自容。」她冷言截斷他的話。「雷先生,你只是我的復健師,你的工作也只有為我安排復健課程,請別插手與你無關的事。」
這一點他當然清楚,但他自覺有義務為水芝茵與林永杰的情感生變負責。畢竟,這些事都是他惹出來的。
只是水芝茵受不了,在雙腿成殘的此刻,她寧可被歧視,也不要接受那些自以為是的同情心,那只會令她更傷心。
「雷先生,我很累了,想休息一下,麻煩你出去。」
明明,她就在他伸手可及之處,但此時此刻,他卻感到他們相隔千里。
迷蒙之間,他覺得她已不是他最初見到的那個倔強女孩。
現在的她根本比玻璃還要脆弱。
他以為自己討厭軟弱的人,可眼下,他卻好想抱住她,好想……保護她。
雷因不想看見她的淚水,那雙明亮的黑瞳里應該閃著死不認輸的倔強,而非膽怯的水霧。
他拋不下她。
「小姐……」輕輕地,他跨步走近她,伸長的手臂才想摟住她的肩。
砰!水芝茵房間大門被撞了開來。
唉喲!周姨、小梅、王嬸在門口跌坐一團。
「你們在干什麼?」雷因迅速縮回了手,臉上還殘留著難堪的紅潮。
那聲巨響驚醒了他著魔的神智,他無可避免地唾棄起對病人興起異心的自己,他真是太無恥了。
小梅被兩個老奸巨猾的女人推出來當擋箭牌。
在雷因如火炬般的目光下,她支支吾吾地開口。「她們說……雷先生進來這麼久都沒把小姐請出去,也許……呃,我們擔心雷先生對小姐不軌……」
「小梅!」王嬸趕緊掩住笨女孩的嘴,改口說道︰「我們是來通知雷先生,生日蛋糕準備好了,可以請小姐出去切蛋糕了。」
「生日蛋糕?」水芝茵抬起詫異的眸望向雷因。
「是雷先生吩咐的,說是要幫小姐慶祝生日。」周姨有點不情願地說。她本來是不想幫雷因干這種討好水芝茵的事的,甚至,她恨不能讓雷因在水芝茵面前出大糗,再找機會將他趕出去。
但因為林永杰的疏于聯絡,讓水芝茵日漸沈默,周姨看著也不忍,適時雷因提起要辦生日會讓水芝茵開心一下,周姨也就答應了。
她跟雷因的仇可以改日再算,在這個特別的日子里,她只希望能看見水芝茵發自內心的笑容。
「你要為我過生日?」水芝茵分不清心里糾纏的是溫暖還是憤怒,若非雷因,她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可也因為他,她不必孤獨地過生日。
「小姐,一起去切蛋糕吧!」王嬸來這里工作,純粹是想多賺幾毛錢,但人相處久了總會有感情,她還是希望水芝茵高興。
小梅是個傻大姊,雖然常常工作出錯挨罵,她還是整天笑嘻嘻。在她的世界里,人生只要吃得飽、穿得暖,也就沒什麼好計較的了。
「小姐,王嬸做了一個好大的蛋糕,很漂亮喔!里頭夾了好多、好多你愛吃的水蜜桃,我們一起去吃嘛!」
周姨接著說︰「走吧!小姐,我也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給你,你一定會喜歡的。」
輪流望過眼前四張希冀的臉孔,他們的眼底藏著對她的真心關懷,水芝茵的心弦被撥動了。「謝謝你們。」
眾人眼楮一亮。
只有小梅一臉狐疑。「這是說小姐答應了嗎?」
「笨蛋!」周姨罵了一聲,跑過去推水芝茵的輪椅。「小姐,走吧!」
「嗯!」水芝茵點點頭,伸出手,準備讓周姨扶她起身。
然而握住她手的,是一只扭曲的手掌。
「我抱你出去吧!」雷因把她摟在懷里。
水芝茵雖已訂婚,心中又一向掛念著林永杰,但他們才談戀愛沒多久,她就車禍受傷,避居山中療養,兩人壓根兒沒有過多的接觸。
事實上,雷因是除了水天凡外,第一個與她如此接近的男人。
她沒有想過他會抱她,他的手……它們看起來十足地脆弱,會不會抱到一半斷掉呢?
她有一種很緊張、又很惶恐的感覺。
她的心跳得好快,怦咚、怦咚地,好象要從她的胸口里蹦出來。
被他踫到的地方好熱,像是被太陽直接烘烤一般,燙得她臉都快噴出火來了。
她全身發軟,真怕就這樣化在他懷里,變成一攤水。
她想阻止他,可喉嚨干啞得發不出聲音來。
「你干什麼?」最後是周姨代她執行了這艱難的任務。「我命令你立刻放下小姐。」
水芝茵雖然沒說話,心里卻拚命地點頭。再給雷因抱下去,她怕自己會昏倒。
「你命令我?」奈何雷因卻是很討厭被命令的入,反而將水芝茵抱得更緊。
水芝茵呼吸一頓,差點就窒息在他懷里。
「沒錯,我命令你,馬上把小姐還給我。」周姨尖銳地質詢著搶走她工作的男人。「服侍小姐是我的工作,不準你搶。」
拜托,水芝茵是糖果嗎?能用搶的?有時雷因真的很懷疑,周姨是不是有點神經不正常,這種事也要計較?
「我並不想搶你的工作,但眼下,我抱她出去比較快。」他閃過周姨就想往前走。
「站住!男女授受不親,你知不知道?」周姨死命拉住雷因,不讓他把人抱走。
「都二十一世紀了,哪還有這種陳腐的觀念?」雷因真是被她打敗了。
「總之,不準你踫小姐,把小姐還給我。」周姨拚命跟他搶水芝茵。
「你別鬧了!」雷因被她鬧得險些失手將水芝茵摔在地上。
「我不管,你把小姐還給我。」周姨撒潑起來。
水芝茵本來是緊張兮兮地僵在雷因懷中,連呼吸都要停了,但被他們一吵,她繃緊的情緒瞬間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