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葵不說話,只是瞪著他,想到他對她的評價這低,她就既憤怒又難過。
她一直很努力啊!雖然做事粗心、成天惹禍、進步又慢,但終是將這鏢局苦撐了半年有余,沒有功勞總有苦勞吧?他居然一句話就否定了她的全部,真是可惡!
匡雲白瞥開眼,假裝沒瞧見她眼底的痛,他也不想傷害她,但這樣對大伙兒都好。
「明天就開始貼告示請人吧?」他問。「大家覺得如何?」
沒有人回答,比之前更沉重的氣氛罩住了整間膳房。
「干又不說話?」匡雲白轉向翩翩夫人。「夫人,妳的意思呢?」
翩翩夫人低下頭,扭著衣角,顫抖的雙唇吐不出半個字來。
「你不必問了。」袁紫葵微啞的嗓音打破了岑寂。「鏢局不會另外請人的。」
「為什?」
「因為我會包辦一切。」她說。人定勝天,她相信不管她的手腳有多笨拙,只要努力,鐵杵終能磨成繡花針。
「你明明做不來。」他懊惱,她竟看不出他的好意,他不想她每天搞得一身狼狽啊!那樣嬌滴滴、春花也似的大姑娘,他不想看她受傷,他會心疼啊……
呃!說錯了,不是心疼,只是不願再被麻煩纏上身,太累了。
「你不必再說了,這鏢局里一向是我說了算。」她捧起碗筷,表示這個問題到此結束。
匡雲白呼呼喘著氣,被她的不識好人心氣得心髒險些兒停擺。
「你們別吵了嘛﹗」翩翩夫人嬌嗔的柔柔嗓音怯怯地插入。「不然……以後我來做飯好了。」
「你做飯!」袁紫葵、二女乃女乃和常豪同聲大吼。她想毀掉鏢局不成?
「不……不成嗎?」翩翩夫人一臉天真的笑。
匡雲白望了翩翩夫人一眼,秀雅的面容上是一片無邪,目測就很賢慧,由她做飯應當會比讓袁紫葵掌廚適當些。
「就這辦,以後廚娘一職改由夫人接任。」
「你不是當真吧?」袁紫葵問他。
匡雲白拉起翩翩夫人,以行動證明一切。「夫人,咱們現在就到廚房去展現你的好手藝給他們看。」
「好。」翩翩夫人笑咪咪地跟著他走。
「慢著。」袁紫葵試圖阻止這樁錯誤演變成災難。
「你又有什意見?」匡雲白回她一記冷然的白眼。
袁紫葵只覺心頭一窒,他……討厭她!
「有什話快說。」匡雲白不耐煩地催促道。
她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酸澀。「你若想試盡避去,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條件?」
「在翩翩夫人進廚房時,你得寸步不離地跟著她,以防她發生意外。」
「那有何問題?」匡雲白不以為廚房里能發生什災禍,爽快地答應了。「這說我可以進廚房了?」翩翩夫人像個天真的孩童似的,笑開了一張花顏。
匡雲白點頭,護著她,雙雙往廚房方向行去。「我們走吧!夫人。」
待他兩人離去後,常豪扯扯袁紫葵的袖子。「葵姊姊,這樣好嗎?娘會把廚房給燒掉的。」他很擔心。
袁紫葵何曾安下心過,但匡雲白眼底那種嫌棄的厭惡卻令她心痛,她想抹消他對她的誤解,才會答應他的要求。
「匡雲白已答應要小心盯著你娘,所以應該會沒問題才是。」
「我還是不放心。」常豪說,也跟著跑出膳房。
「唉!」袁紫葵低嘆口氣。「沒辦法,我也去看看好了。」她才起身,卻發現二女乃女乃捉住了她的衣袖。「二女乃女乃,你干什?」
「你該不會也看上了那個小伙子吧?」二女乃女乃附在她耳畔,語出曖昧。
「什小伙子?」袁紫葵驚喊。
「就是我的小冤家,匡雲白。」二女乃女乃一臉陶醉地說。「他真是個俊俏的年輕人哪!臉蛋好、身材也好,又有男子氣概,我好久不曾見過這般迷人的男人了。」
「二女乃女乃!」袁紫葵跺腳。「你別亂來,萬一嚇跑他,就沒人幫咱們保這趟鏢了。」
「你少來。」二女乃女乃推了她一把。「你明明也看上他了,還在這兒假惺惺。」
「我沒有。」袁紫葵反駁,腦海中不經意又閃過他瞪她的表情,心頭一時酸、一時苦。
「你有,你瞞不了我的。」二女乃女乃語含警告地說。「可小冤家是我先看中的,不準你來跟我搶。」
「我才不會。」袁紫葵低吼了句,況且匡雲白很討厭她呢!還談什搶不搶的?
「你答應了就不準反悔喔!小冤家是我的。」二女乃女乃終于放開她。
袁紫葵立刻跑出膳房,三步並作兩步地沖向廚房。
二女乃女乃喜歡匡雲白是他們倆的事,與她何干?她……奮力地搖搖頭,然而卻不解眼眶中的水霧為何始終不散,反而還有越來越濃的趨勢。
想起過去,她也曾經是眾人捧在手心中的小寶貝,如今竟落得這步田地;有時候真忍不住想拋下一切,徑自離開;只可惜良心不允。非親非故,常家人卻對她付出了那多,她還記得昔日重病在床時,翩翩夫人是如何衣不解帶地照顧她;已故的常勝總鏢頭為了她的醫藥費,還連續接了好幾趟鏢,一連幾個月忙得不眠不休;還有二女乃女乃,她也曾掏出她的私房錢為她買藥;小常豪是個開心果;而老祖宗總是在她皺眉吃藥時,偷偷塞顆糖給她。常家人都是大好人,他們不該有今日家破人亡的下場。
她要保護他們,這是她唯一能夠回報他們的。
或許她該鼓起勇氣回家求救,盡避她尚無法面對家中的一切。想起那場促成她離家的相親宴……仇段,當時他選擇了姊姊袁紫藤,真教她傷透了心。
她一直很喜歡仇大將軍的,他威武、雄壯,總是那樣地出類拔萃,在一群人中,她一眼就可以看到他;他的容貌英挺,就好象……
「咦?怎回事?」她低呼一聲,深印于心底的仇段幾時消失了?轉而盤旋其間的是另一張臉--匡雲白。
為什會這樣?仇段呢?那個她心所鐘愛、卻舍她而就姊姊的男人,她怎會想不起他的模樣兒?而匡雲自卻不停地在她心底、腦海里來回盤旋;他們……明明才相識不久的。
「你到底在干什?」一記雷霆怒吼忽而自天外劈下。
「匡雲白!」袁紫葵趕緊沖進廚房。「發生什事了?啊……」她看見翩翩夫人正拚命把各種能燒的東西塞進灶里,而灶上則架了口巨大的鐵鍋。
翩翩夫人就湊在鍋旁,嘴里喃喃自語。「變烤雞、變烤雞、變烤雞……」
「我早說過,翩翩夫人不會做飯的。」袁紫葵長嘆。常勝鏢局里美如天仙的翩翩夫人是標準的「不食人間煙火」,她甚至不知道飯菜是需要動手去做出來的,還以為那些東西都會自動從燒熱的鍋里變出來,而袁紫葵「變」出來的束西不好吃是因為她能力差。
匡雲白氣得渾身發抖,大把大把的火焰不停地自他周身噴出。他到底是來到了一處什樣的鬼地方?
「袁姑娘,我們最好再談談。」就算給他一千兩白銀,他也不願意在這等瘋狂的地方工作,萬一給傳染瘋病怎辦?
冷,好冷!
袁紫葵情不自禁地打著寒顫兒,初見匡雲白,發現他慵懶的外表下藏著一個火爆的性子,她已有所警惕,言行得小心,絕不能胡亂惹怒他。
但……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想不到還沒哄他保鏢上京,他倆的主雇關系就已走到幾近崩裂的地步了。
「這個……飯菜不合冑口沒關系,我們……外頭客棧、酒樓那多,我可以另外去買回來給你吃。」如今只求將他留下走完這趟鏢,其余她什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