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若是熱了,可得要把袍子月兌下?要不真生了病,船上可是沒有大夫的。」鳳舞陽跟在後頭,小小聲地提醒著。
瞧!多小家子氣,比娘兒們還像娘兒們,讓她瞧一眼飽足私欲又如何?
他到底在怕什麼?她再怎麼對他有情,也不可能真對他霸王硬上弓吧?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就算真的想,也不知道該要怎麼做。況且下賭注的人是她,該怕的人是她才是。
「我不熱。」龍顓予直往前走到船尾,硬是不回頭瞧她一眼。
說穿了,他根本懷疑自個兒才是真正玩火自焚的傻子!無端招惹了她,搞得自個兒心浮氣躁的。
真不懂當初怎麼會忍不下那一口氣……就算她來陰的,蓄意落水誘使他放棄比賽救她,那又如何?他根本不需要那般盛怒,畢竟鳳呈洋行早已不是頭一回使出下流手段了,他毋需放在心上,可那當頭他卻是控制不了自個兒,就像是著魔似地。
如令自個兒搞得兩面不是人……哼!全都是她那張利嘴和古靈精怪的腦袋瓜子招惹的。
「少爺,咱們送這趟貨,賺得比原本的錢要多,你不會是因為這件事而不開心吧?」
她也不想惹怒他,可打一上船他便臭著臉,理都不理她,幾乎是當她不存在-要她怎麼忍受得住?相處好一段時候了,他就算不對她動情,也不該還是這般厭惡她才是啊……真是怪人,
是她的法子錯了嗎?或是他真是厭惡她入骨?
「我有什麼好不開心的?」龍顓予冷哼一聲。「我身邊有個如此了不起的丫責,不但能言善道,還懂得以色事主,我夫復何求?」
倘若不是她,他怎會知道景良那家伙居然為了多攢點銀兩而找上他,而且還卑鄙地壓低價格卻一副給了他極大恩惠的模樣?是她了得,懂的事物多,要不如何看穿那家伙的詭計?
「我會以色事主,也得要看那主子合不合我意。」她小小聲地說著。哼!他還真以為她是隨隨便便地勾引男人呢!他不知道倘若不是他,她還不肯哩,
「我幾乎要以為你在鳳呈洋行都是用這麼一套,才會讓你們的生意蒸蒸日上。」他冷笑著,回身睇著她。
「我?」她驀然止住,話鋒一轉︰「我不知道,我說過了,我根本不記得自個兒是誰,鳳舞陽這個名字也是你給我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個兒究竟是什麼身分,我只知道我……願意以身相許。」
壞家伙!他根本是蓄意說些狠話逼得她沉不住氣,好讓他逮著機會套話,啐!她豈會如此簡單就上當?
他神色一凜,微惱的開口︰「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他懶得揣度她,更不想把自個兒的心思放在她身上。
「我有什麼主意?」她委屈地道︰「我只是一片真、心,只是想要報答你!只是喜歡你,願意以身相許,以己之力伺候你,這麼做……錯了?」
她澄澈似水的多情杏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斂笑的粉臉頓時失色不少。
龍顓予眯起黑眸,「我不相信。」天曉得-她這個女人滿腦子算計,有誰知道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要我怎麼做,你才願意相信呢?」
他微挑起眉冷笑。「倘若我執意不信,你多做亦是于事無補,何必呢?」言下之意,他根本不打算相信她,就算她真的剖心掏肺,他也不會相信。
鳳舞陽微惱地蹙起柳眉,菱唇緊抿著,暗嘆一口氣,緩緩走到他的身旁,靠在欄桿上頭。
「倘若…我願意跳下江水證明我的真心呢?」她低聲道。
她凝睇著江面,天色已逐漸暗下,江面不再碧藍,反倒是染上了一層詭異的漆黑。她厭惡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但是她更厭惡他不領受她的真心;她何時這般推心置月復地對人?又曾幾何時如此百般討好一個人?
因為是他,她才甘願,甚至遭他冷落她也忍受得住,然而這可不代表她會默許自個兒一直處于劣勢。
非要他懂她的真心不可,非要他放下過往的嫌隙不可。
龍顓予睇了一眼江面,冷唇一勾。「先說好,這一回我可不會再救你了」他還巴不得能夠趕緊甩開她呢!
她睇他一眼,冷不防地躍入江里。
龍顓予驚愕地看著她激起的冰涼水花,還來不及叫出來,她一身天空藍瞬間即被江水吞噬。
「鳳舞陽?」他輕喊著。
不可能的,她定是又在耍什麼詭計,千萬不能信了她!
但是……已經接近掌燈時候,日頭也微弱得幾乎快要映不出光亮,她居然義無顧的跳入水中。
她會泅水嗎?倘若不會,豈不是等于自戕?
「鳳舞陽!」他不禁高喊著。
位于船艙的元祿听見聲音,立即翻身而上。「少爺?」
「元祿,你瞧,江面中是否有個影子?」龍顓予忙指向江中一隅。
「我沒瞧見。」
龍顓予眯起黑眸,在暗沉的江面找尋著她-然而天色愈發昏暗,他的眼力再好,也找不到任何人或物。
「元祿,拿火把,倘若你瞧見她的身影,便知會我一聲!」
話落,他立即躍入江水,頎長的身影潛入江中。他在闋靜漆黑的江水里卻尋不到半點光亮,也看不見她身著淺色衣衫的身影。
「少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元祿大喊著。
龍顓予充耳不聞,、心只懸在她身上,暗惱著自個兒怎會將她逼進了江中?
她是惹他厭惡-但他沒想要她投江……他只是不信她,不認為她真失了記憶,甚至會戀上他,願意以身相許來報恩……
懊死的丫頭,她到底還要怎麼逼他?
「少爺!」
夜色昏沉,元祿要船夫拋下錨定住船,再差伙計手拿火把照亮江面,並將粗麻繩丟進江水中,等著在江中的主子握緊粗麻繩。
「往上拉,快!」一見主子拉住了粗麻繩,元祿急喊著,差人轉動滑輪拉上主子和他懷里的鳳舞陽。「少爺,你沒事吧?」
龍顓予喘著氣,壓根兒不管自個兒胸日漲得像是要爆開般地難受,忙將一身濕透的鳳舞陽擱在甲板上,大手輕拍著她稍嫌冰冷又蒼白得有些嚇人的小臉。
「鳳舞陽?」他探向她的鼻富,驚覺她氣息微弱得幾乎快要探不到了。
睇著她沒有半點反應的僵冷臉蛋,他心底突生一股怒火,無邊無際地蔓延開來。
「醒來!」他發狠地拍上她的胸口。
可惡,她以為她跳入江里便可以證明她的清白嗎?倘若他不信她,無論她怎麼做,他還是不會相信的,她何必多此一舉?
她究竟有沒有失憶,之于他一點意義都沒有,她何必那般執著?
莫非她真是失去了記憶?莫非她真是對他動心,甚至想要以身相許,所以不希望他將以往的恩怨情仇算在她頭上?
如今她躍入江面,讓他找了好一會兒才在江底尋到她,倘若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要他抱憾終生?
「混帳!你給我醒來!」想及此,他不禁加重了拍打的力道,甚至俯扳開她緊閉而冰冷的唇,不斷地往她的嘴里灌入氣息,哪怕只有一丁點熱,哪怕只有一丁點的氣息,只要能夠讓她清醒-他也顧不得避嫌了。
「少爺,鳳姑娘她…」元祿難得見他暴怒不語,瞧他拍打的力道毫不節制,不由得蹲在他的身旁。
龍顓予布滿血絲的大眼看向他,正要叫他滾遠一點,突覺手掌下的軀體似乎輕顫了一下,回眼一探,見著她的嘴角汨汨地流出水,他大吼著︰「去準備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