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門女 第11頁

糟了,她忘記水流很湍急,居然還硬要他救人。倘若他救人不成真成仁了,那要如何是好?倘若他可以離開她的視線,倒不啻為一件好事,可假使他是用這種方法離開的話,她會不安的。

哦!她的心跳得好急,彷佛真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連握在船舷上的手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小惠子、小惠子!」情急之下,她喊著自個兒唯一熟識的人。

在船艙里的小惠子聞聲,連忙竄道甲板上,不解地睇著不曾在他眼前慌亂過的公主。

「公主?」

是天塌下來了嗎?惠安狐疑地抬眼瞅著天。不會啊,藍天白雲,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會塌下來的模樣。既然天沒有塌下來,公主干嘛用那麼淒厲的聲新喚他?彷似十萬火急。

不過,古怪得很,怕水的公主怎麼會靠河靠得這麼近?

難道她不怕掉下去嗎?

「小惠子,快!你下去救人!」璧璽一回頭,一把將他揪到船舷邊。

「嗄?」他傻眼地看著滔滔不絕的河水。「奴才要救誰啊?」下頭有人嗎?他只見到水耶,而且還很急很急,掉下去可能就可以去見閻王的那一種。

「救端弋!」她吼著,情況危急得讓她無法把事情交代清楚,只得狂吼。「小惠子,難不成你不是個男人嗎?你連泅水都不會嗎?」這寶貝公公,到底是她哪里找來的?

小惠子聞言,黑白分明的大眼流出了幾滴淚,有點哀怨地道︰「回公主的話,奴才本來就不是男人,也不會泅水……」嗚,公主好殘忍!

「你……」嗚,她快要吐血了!

正當璧璽要發火時,卻突地眼尖瞧見端弋以拉著那位姑娘浮出水面,而船家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以俐落地拋出繩索將他倆拉上船;動作之快,只在須臾之間,而她仍是錯愣著。

她雙眼直盯攀在端弋身上的姑娘,那位姑娘的裝扮似乎有些不妥,彷似……念頭剛形成,那艘畫舲已靠攏過來,與他們的船身並靠,她不禁瞇起水眸定楮一看,原來是一船的騷物,正等著上門的恩客。

難不成這就是皇兄們曾經向她提起過的窯姐兒?

她還是傻愣著,看著端弋冷著一張臉把那位姑娘送回那艘畫舲上。

他也會生氣?他為何生氣?有女人在抱,想來可是他渴望已久的,怎麼在他臉上找不到一絲欣喜,反倒是又點微慍。

端弋慢慢地走到她面前,斂笑的俊臉罩著一股不怒而威、不惡而嚴的氣勢。「現在妳總算明白,我為何不願意下水救她了吧!」這不過是江南一帶的的新絕活罷了,為的是能夠找個初到此地的傻愣子下水,好把他給拐上畫舲。

可惡!方才牠差點讓那娘兒們給害死,她居然硬把他拖進河底,倘若不是他泅水技術一等一,恐怕真要見閻王了。

「她可是你最愛的女人,是不?」她不懂耶,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哼!那等貨色,我還瞧不上眼。」他冷哼了一句,又道︰「倘若是妳掉入河里的話,我定是二話不說就往下跳的。」

嗄?這是啥意思?

璧璽微偏著頭,靈光一閃,她突地明白。

「啐,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有點莫名的惱怒,「你不是說過不干人的外貌,都是雙親所生,怎麼今兒個卻又說了這種話?」

她居然還傻傻地相信他之前說過的話,她簡直開始痛恨自己的愚蠢了。

「我說錯了嗎?」端弋渾身濕透,任由冷沁的河水浸濕他的身子,甚至開始滴著水,濕了一地。「美之物人皆愛之,丑之物人皆嫌之,這是絕對的,我不認為我有錯。」

他的眼楮好得很,怎麼可能舍這位天仙不顧而就鄉野村姑?

盡避那位窯姐兒一身的誘惑,濃妝艷抹之下,瞧起來是挺銷魂的,可他已心有所屬,沒必要再沾惹上麻煩。

「你……」她緊抿著唇,氣惱自己竟無言反駁。「可色相終有一天會衰老的,再美麗的人終會老、終會丑,何必要在乎一張皮相?」這是她唯一擠得出來的反駁。

「在我眼中,妳永遠不會老、不會丑。」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美不只在于皮相,正在于心和形于外的風貌,而她讓他愈來愈想得到,甚至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她。

「你……你在說什麼!」說到此,璧璽在惠安的使眼色及手腳並用下,才猛地想起自個兒現下的身分是太監,被他所說的話嚇出一身冷汗。「我是個公公,雖說不是男人,但……」

他發現了嗎?

「我知道。」游戲正有趣,就此戳破就太可惜了。「過來替我更衣吧!小璧子。」

笑意再度漾在他俊美的臉上,漾在唇角、眉梢、眸底,彷佛他已經得逞似的,好不得意。

「嗄?」更衣?

她這輩子只讓人服侍過,還沒服侍過人呢!

「替我擦干身上的水滴。」他不容置喙地命令著。

「我……」她是公主耶!可好心的船家大哥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拿出一條薄毯子的,理所當然地交給她,她不禁望著手中的薄毯子出神,又恨恨地瞪向一旁看熱鬧的小惠子。

惠安一睇,立即明了,向前一步接過她手中的薄毯子,才要擦上端弋的身子,卻听到他道︰

「我要的是她,不是你,倘若不依的話,說不準明兒個你們倆私逃出宮之事便會傳遍大內,倘若被逮回去的話……」端弋十分無奈地搖搖頭,又嘆了一口氣,彷佛他真的很無奈。

惠安瞪大雙眼,欲哭無淚。

前有虎、後有豹,這不是擺明了要他死嗎?

當奴才的就這麼歹命?他又不是自願當奴才的,他是被騙的,被兩個肉包子給騙的;都怪這張嘴饞得跟個餓鬼沒兩樣,才會把自個兒逼得如此淒慘。倘若被回宮,她還是當她的公主,可他就得當孤魂野鬼了。

嗚,讓他死了吧!他不要活了!

突地,璧璽已搶過薄毯子,心不甘、情不願地直往端弋身上隨便抹了兩下,指尖又不小心觸到他虯結的肌理,羞得俏臉漲紅,怒得將薄毯子往他身上一扔,扭身便往艙房走。

端弋接過薄毯子,仰天大笑,俊臉上的笑意深沉,看得惠安渾身打顫。

完了,他定是看出公主的女兒身,才會天天逗著她玩。嗚,不管了,橫豎他不知道公主的身分,他只消顧好公主的清白,再把公主安然無恙地送回宮就好,其它的事就听天由命了。

他不過是個奴才罷了,能做的有限,不要再欺負他了,奴才也是有尊嚴的,至少也是為了兩個肉包子才賣了自己。

第六章

蘇州

暖風輕拂,帶著醉人的花香,抬眼一睇,滿天的蔚藍皆被枝葉茂盛的林葉和綻放在枝椏上的花給填滿,絳的、粉的、柔的、淡的……只余幾許陽光閃身在林葉之間,零碎地篩落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上。

繁華的蘇州是熱鬧的、是令人驚艷的,卻又帶著一絲絲慵懶的氣息;這閑散的腳步不若京城那般急速,文人氣息更是濃厚一些。

處處皆是教人驚嘆的美景,待在這里會讓人忘我地神游,不過……甫下船的璧璽除外。

她驕矜地抬起一雙傲視群倫的美眸,冷著一張俏臉不發一語。

倘若她沒記錯,自己應該是要往杭州去的,為何現在卻得陪著端弋在蘇州落腳?

原因就出在她雙目所瞪視的目標上頭──惠安。

「公主,奴才知錯了,您就別再盯著奴才瞧了。」惠安站在她身旁,滿臉的愧疚。

「知錯了?」璧璽冷哼一聲,笑得柔媚而惑人。「怎麼,就你這個奴才一句錯了,事情便這麼算了?」語末,她突地悶吼一聲,顧及大街上往來的人潮,不禁又壓低了嗓音,惡狠狠地瞪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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