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滿樓 第12頁

「哎呀!大小姐,原來你在這兒,既然是在這兒,我在喚你,你是不是要回我兩聲呀?害我像個無頭蒼蠅似地找人……」君不二口中抱怨著,抹了抹額際的汗,一坐到她的對面去。

畢招金傻愣愣地看著他,微啟的嘴卻說不出半句話;她該要罵他居然如此大膽地要她這個主子等他,然而她卻因為他的乍然出現而有些閃神。

「怎麼了?」他眨了眨眼望向她,原本以為她要不是給他一頓臭罵,就是會對他一陣冷潮熱諷,怎麼她卻半句話也沒說?難不成是他去得太久,露出破綻了?「哇,干糧耶!有我的分嗎?」

他努力地扯出笑容,試探著她是不是得知他方才是利用時間跑回城里,把他身上僅剩的兩文錢拿給那對父子了。

她應該不知道才是,畢竟他方才是卯足全力奔跑的,雖說浪費了一點時間听那對父子說她的壞話,可是應該還是沒有耽擱太久才是,畢竟他們已經收了兩處的帳,也該停下來用午膳,順便休息一下了。

「你怎麼滿頭汗?你是上哪兒去了?」她不動聲色地將心底不知道打何處冒起的驚喜按下,雙眸直盯著他。

天寒地凍的,他怎會無端冒出了一身汗?

「沒有,我找不到地方可以小解,只好一直往下走,而這路又不怎麼好走,下頭又積了一點點的雪,我走起路來驚險萬分,自當步步為營,所以會出一身汗是再自然不過的。」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仿佛真有那麼一回事。

他總不能實話實說吧?不過,同那對父子談過話之後,他也算是知道了一點點的內幕,也猜到她為何如此狠心地見死不救了。

而他多多少少可以猜到她的性子為何會恁地古怪,對下人又為何會恁地刻薄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寡,這麼一來,倒也可以讓他知道該如何對待她,才能夠得到她的歡心。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花了僅有的兩文錢,他當然希望可以打听出一些消息。

「是嗎?」她虛應道。

她並不是真想知道他為何會出了一身汗,不過是想要找個話題引開他的注意力,省得他發現她的異狀。

「那這于糧……-」見她沒再追問,他不由得看向眼前的于糧。

雖然看起來不是挺好吃的,可他沒用早膳,方才又跑了一段路來回,現下肚子可是餓得慌了,什麼東西都可以滿足他向來不挑剔的胃口——昨兒晚上的包子不算。

畢招金橫了他一眼,隨即將于糧收進包袱里。「上路了。」

「嘎?我……」不會吧?他原本還滿同情她的,她怎麼還是死性不改的?

「你讓本小姐等了這麼久,浪費了不少的時間,我們不能伴下去了。」她把東西收拾好,瞬即走出亭外。

岩不二不禁傻眼。「我……肚子好餓耶……」

听說她從小受盡欺凌,听說她以前倍受冷落,今兒個的性子才會恁地陰晴不定,可性子怪不打緊,總該有個底限吧?

他已經兩頓飯沒吃了耶!

第七章

「羅老爹,不能說是我這晚輩要欺負你老人家,而是你欠的銀兩已從年初拖到現在快人冬了啊!」

君不二微擰起眉,抬眼睞著她清冷、不帶情感的粉臉。

一路上收了七八筆帳,他才驚詫原畢府的產業並不只有租放的田地,還有繡莊、木材、織戶等等,而這些居然都靠一位姑娘家打理……他是不是該夸贊她能干呢?

然而面對她強悍而不通人情的作法,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個兒到底該不該插手。

是希望她可以和言悅色些,別咄咄逼人,可現下他正盼能贏得她的歡心,若是他開口勸說的話,說不準就變成下一個箭靶了。

到底要不要開口呢?

難道他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她逼迫一個年近六旬的老翁嗎?

「大當家,實在是今年的雨水不足,又加上冷得早……」嘆了一口氣,老翁才又緩緩地道︰「別說要繳給大當家的銀兩湊不出來,就連今兒個一家老小要怎麼過冬都不知道哩!」

「那不干我的事,我只管收帳。」她冷道。

這收帳的事原本不會落在她身上,可近來三妹忙著處理繡莊和織戶的事,才會讓這壞差事落在她身上。

「大小姐,這話不是這麼說的。」君不二還是忍不住地開口了。

他是真的不想管,不希望她又開口罵他或更厭惡他,可他瞧這老翁家徒四壁,連個像樣的擺設都沒有,看也知道他不是裝窮,沒道理還要硬逼他吧?

「那麼你倒是覺得這話該怎麼說呢?」她冷冷地看向他。

這狗奴才到底是怎麼著?

難道他會不知道當主子在說話時,他只要在一旁答腔便可,要不乖乖地杵在一旁等候也成,哪里輪得到他發話了?

像他這般不听主子命令的狗奴才要是留在畢府,可真要帶壞那一干婢女了。

「小的……覺得……」她這麼凶,要他怎麼說得出口?

早就知道不該替自個兒惹麻煩,且一定又會弄得她不悅,可麻煩都已經惹上了,現下想要賴,大概也賴不掉了吧?

「說啊!本小姐倒是想听听你的意見。」她雙手抱胸等他回話。

說吧!多說一點,好讓她可以趁此機會將他趕走,省得她煩心。

嘖!真不知道先前在亭子里見著他時,自個兒為何會恁地驚喜;把他這種不受教的人留在身邊,只是替自個兒增添麻煩罷了。

「那個……」他豈不是在自找死路來著?「小的認為……」

他可不可以不要說了?倘若他真把心底所想的事情說出來的話,她鐵定會氣得當場要他滾,這點他倒有十成十的把握。

「說!」畢招金盛氣凌人地喝道。

她心想,與其留著讓她心煩以致打亂了她的生活,她倒寧可快刀斬亂麻,徹底地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小的能不能替這老爹繳了稅款?」他咬牙決定。

要想不惹她生氣,也不讓她逮著機會趕他走,又要能夠替老翁解決問題,他似乎就只剩下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你說什麼?」畢招金瞠目結舌。

他到底是哪里有問題?他自個兒已經可憐地做奴才討生活了,居然還要替人家還債?這是哪一門子道理?她實在弄不懂。

「哎呀!大小姐,咱們借一步說話,別在這兒大聲嚷嚷,嚇著老人家可就不好了。」搔了搔頭,見老翁也瞪大眼望著他,他只好報以傻笑,而後再輕拉著畢招金的手走到門外。

「放肆廣畢招金用力甩開他的手。「你大放肆了,君不二!」

這男人怎會恁地大膽,居然一把就握住她的手!

畢招金微惱地以另一只手按住才讓他擒住的地方,感覺那發燙的熱度仿佛在她心底燙出了一個窟窿般的教她難受。

「我……」好嘛!是他不對嘛,難道觸踫到她的手都能惹她發火?那一日她的手在他身上模來模去,他都沒吭上半句話,大方得很,怎麼她卻恁地小氣?「大小姐,咱們得饒人處且饒人,別逼死了這老爹。」

「我逼死他?」她一雙寒目瞪視著他,有如鷹眼般凌厲。「我哪里逼死他來著?他租了畢府的田地,我依約前來收取胞種租稅,這也錯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能不能等他把話說完,要氣再氣?

「要不然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瞧這老翁家徒四壁,大概也猜得著他的日子確實是不好過,而且今年的農牧確實不佳,硬要收他租稅,實在是強人所難。大小姐何不乘機做個人情給老翁呢?要不你硬是要同他收取,他也沒得給,是不?」乖,听話嘛!他現下可是在說道理給她听呢!「可若是你讓他先欠下,待明年再同他收取,如此一來,這京城里的街坊們會說,畢府的當家不同以往,不若原本畢員外那般惡劣不近人情,又不懂得造福鄉里,這不也是好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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