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黎祖馴奔回房,拿掃把,將碎片通通掃回來。躡手躡腳地拎著鑰匙出去,殺往便利商店。
黎祖馴覺得自己像白痴,午夜時刻,為了個神奇三秒膠趴趴走,他很快研究完架上三秒膠的功能,跑過三家店,在短短一小時以內,黎祖馴已成為三秒膠大王,他完全熟悉每一款商家的三秒膠用途。挑選最合適的,他又沖回2503,恨啊,大半夜的,他不敢開大燈,坐在地上,像拼圖那樣,一片片拼回貓杯,拼得眼楮快月兌窗,還要不時分心注意床上人兒的動靜。
「干~~」指尖一陣刺痛,不小心割傷手了,心中咒罵︰「就叫妳別送,馬的,愛送啊,這不是整我嘛。」
「你怎麼還不睡?」
死了,江小君醒來,揉著眼,問他︰「你坐在地上干麼啊?」
他剛拼好貓杯,不過……
他拿起貓杯,聳聳肩,苦笑。「看,被我不小心摔壞了。」
「啊……」小君震住,溜下床,也蹲在地上,瞪著傷痕累累的貓杯。
「不要哭喔。」先警告先贏,他凶狠地指著她的臉。「我警告過妳,是妳不听。」
「啊……」沒效,畢竟是她最珍愛的物品,她坐下,淚汪汪了。
黎祖馴臉一沈。「現在是不能泡咖啡了,但是,妳看、妳看!」他跑去桌前拿了幾枝筆,奔回來插進杯子里。「我用三秒膠拈好了,可以當筆筒啊。」
沒用,大眼楮盈滿淚水,小小指尖撫觸貓杯的疤痕。
她還是哭了。黎祖馴看那晶瑩的淚珠一大顆一大顆地滾落,他的心也一陣陣地抽緊了。
他呼了口氣,頹喪地搔搔頭。「好吧,我跟妳保證,我一定會想辦法再找出個一模一樣的杯子給妳,行了吧?」
模完貓杯上刺刺的疤痕,那柔白的指尖撫上他刺刺的粗眉。她眼楮淚汪汪,但嘴角抿著笑。
「我又沒怪你,我很感動啊,你竟然將碎片一個個拼回來,拼多久了?欸~~這麼晚還卯起來補破掉的杯子,是不是怕我生氣啊?哦,原來你也會怕我嘛!」她露出得意的神態。
這家伙,他掐她的臉。「妳高興什麼?嗄!」
她何止高興,得意咧!這長了疤的杯子,她更愛它了。
「很抱歉,我找過他了,他就是不肯說出小君在哪。」
在仁愛路上的西餐廳,江天雲約黎珊珊踫面。唯一的獨生女兒離家出走,應該傷心沮喪才對,但江天雲仍盛氣凌人,拒絕透露一絲絲脆弱。
她冷笑,態度輕蔑。「哼!黎祖馴……」她的表情看起來彷佛念這名字會髒了嘴,「一個靠打工維生,不務正業的混小子,也配跟我女兒來往?」更可惡的是,竟把女兒迷得連課業都拋棄;最最不可饒恕的是,女兒連她這至親都不顧。
「可是……」黎珊珊坦承道︰「說真的,假如小君自己沒那個心,就是送她到再好的音樂學院也沒有用,我們不能代替她練琴,要她自己肯下功夫才行。」
江天雲頗不以為然地端起茶杯,啜飲一口,然後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睥睨道︰「我真沒想到妳有這麼優秀的弟弟……」
「我們只不過是同一個父親。」黎珊珊低下頭來,但覺面上無光,同時又對江天雲興起厭惡之情。
「唉,我也知道這不能怪妳,但如果妳早讓我知道有個這麼無賴的人常在妳家出現,我起碼可以預防這種事發生,是不是?至少我女兒不一定非要到妳那里學琴的啊,說起來,妳不是完全沒有責任……」
黎珊珊沈默了,落地窗外,路樹靜靜迎風搖晃,暑氣漸消,這個夏天快結束了吧。她又想起那次跟黎祖馴詭異的沖突,以及他出乎意外的安撫她的舉措,後來她常常會想,假如黎祖馴不是老爸外遇的兒子,撇開這層關系,她還會那麼討厭他嗎?
撇開上一代的恩怨,黎珊珊仔細回想起來,不得不承認,黎祖馴是個迷人的家伙啊!永遠生氣勃勃,花樣很多,雖然臉上老掛著皮皮的無賴笑容,但是天生可捉住旁人的目光。
她們用各種方式挑釁他,他總是笑笑地迂回閃避,她說過很多刻薄話,而他除了笑,卻不曾詆毀過她跟她的母親。
苞道貌岸然的江天雲比起來,黎祖馴真誠多了,她甚至比較尊敬黎祖馴。
黎珊珊問江天雲︰「妳打算怎麼辦?」
「雇征信社,托警局朋友幫忙,我有的是人脈,想找我女兒不是太困難,只是我不希望張揚這種事。」
「也對。」跟個男人離家出走,傳出去太難听了。
「如果她回來了,心卻沒跟回來,那麼……」她模索著紙巾。「我要這個女兒又有什麼用。」
「還是……還是不要逼她了,假如她真那麼愛黎祖馴,讓他們先訂婚,然後要小君把課業先完成了再--」
「妳在開玩笑嗎?」
黎珊珊住嘴。
江天雲臉色一沈。「黎祖馴什麼出身?私生子,母親還是情婦,我絕對不可能讓那種人跟我女兒在一起。」
「但是……」
「與其要我眼睜睜祝福他們,我寧願當自己沒生過這個女兒。」江天雲恨恨地說。
黎珊珊立場尷尬,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她心里有疑惑,人家都說,這世上是沒有哪個父母能贏過自己兒女的,江天雲這麼強勢,難道她心里不怕嗎?不怕因為她的固執而永遠失去女兒?
像是看穿黎珊珊的困惑,江天雲鎮定如常,啜飲香茗。
「小君會回來的,小孩子們的戀愛都像玩扮家家酒,撐不了多久。我女兒吃好穿好用好,黎祖馴能給她同樣的生活嗎?照妳說的,他的收入一般一般,又沒車子沒房子,他能讓小君一直快樂下去?我不信。」
星期天,江小君蹲在機車行一隅,雙手托著臉,百般無聊地等待黎祖馴。
黎祖馴正在跟他的眾多好友之一,劉國安,也就是開在桃園縣龜山鄉,鳥不生蛋、烏龜不拉屎的山路旁的機車行老板。
打從下午她被黎祖馴拉來這里找朋友後,他便將她冷落在一邊,自個兒興致勃勃地和好友組裝機車。
日正當中,兩個大男人揮汗如雨,打赤膊,牛仔褲,不怕髒地拆卸機車零件。小君拿起地上的可樂,啜了一口,很無聊,但是看黎祖馴玩得不亦樂乎,她微微笑,耐著性子等他。
「所以現在裝了新的排氣管,應該就沒問題了?」
「安啦,這種老車子,零件換一換還是很好用的。」
黎祖馴催油門︰「馬力不差嘛!」
「贊捏,你是我麻吉,我會騙你嗎?」
兩人對話一陣,黎祖馴將機車牽到小君面前。
「這台怎麼樣?」
「啊?」小君一臉困惑,
「就決定這台嘍,雖然是兩年的車子,不過零件我都幫妳換過了,引擎也是新的,白色的,很適合妳,喜歡吧?」
小君跳起來。「給我的?!」
「對啊。」既然想要獨立,學機車是必要的。
「可是我不會騎車。」
「我教妳。」
兩人在偏僻的山路練習,往後幾天,黎祖馴一有空就載著小君到處跑,告訴她什麼路在哪里,帶她到山上練習機車,買了考駕照的書幫她上課,小君學會騎車的那天,興奮地邊騎邊叫,她載著黎祖馴,騎在山間小路,迎著風,迎著夕陽,覺得自己好威風。
「這樣可以嗎?我可以考駕照了嗎?」
黎祖馴圈著她的腰,注意著路況。「還不是很穩,不過到考試那天應該沒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