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話 第34頁

「老實說,我也怕怕的。」苗筱栗猶豫了。

「就是啊。」

「要住院還要做檢查,我其實很膽小,又很怕痛……」

「對,妳馬上取消,他們又不能對妳怎樣!」

苗筱栗想到憬哥哥,鼓起勇氣,振作精神。「不,我要捐,憬哥哥說要找到相符的骨髓很不容易,算起來我跟那個人有緣,憬哥哥說有能力幫助別人,他為我感到驕傲,他叫我要勇敢,我不想讓他失望。而且他說捐完後只要休息一天,我的身體會再制造新的骨髓,對健康沒影響。」

蕭雅雯酸道︰「哪天妳被妳的憬哥哥賣了還會說感恩。」

苗筱栗哧地笑出來。「可能吧,我覺得他有正義感、很善良,我好欣賞他喔。」

「自從妳認識他後,就對我很冷淡。」

「呃……」好象是喔。苗筱栗挨近她。「對不起,我忙著跟憬哥哥去做善事啊。對啕,妳找我有事嗎?」

蕭雅雯把這陣子發生的事告訴苗筱栗︰「我去找童敏希了,童敏希得了絕癥,她說要瞞著古駿逸治病,決定離開他,還鼓勵我別放棄古駿逸。」

苗筱栗驚呼。「天啊,她好可憐喔。」

「可憐個屁!我才可憐!」蕭雅雯激動道︰「結果她騙我,她一住院就叫古駿逸陪她!」

「那現在呢?」

「筱栗,幫我。」蕭雅雯抓住好友雙手,目光炯炯。

「幫?幫什麼幫?」苗筱栗不懂。

「童敏希得的是白血病。」蕭雅雯淚盈于睫。

「嗄?」

「二十八號接受骨髓移植。」

「欸?!」

「是妳!捐髓的人一定是妳!」

苗筱栗嘴巴張得大大,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原來她要救的人是童敏希,她的高中學妹!

蕭雅雯咄咄逼人地嚷︰「不要捐、不要捐、不要捐哪!」

苗筱栗合上嘴,想了想,問︰「不捐喔……那她會不會死掉?」

「死就死,跟妳有什麼關系?我們是好朋友欸!」

苗筱栗嘴巴又張得大大了,她瞪著好友,瞪了很久。

蕭雅雯追問︰「怎樣?嗄?別捐了,我們出國玩,我招待妳去溫哥華,對了,妳不是想去紐約?我姑姑住那,我們去瞎拼,怎樣?」

苗筱栗嘴巴張得更大,眼楮也睜得更大。

蕭雅雯激動,支票越開越大。「不然去夏威夷?我舅舅住夏威夷。怎樣?或巴黎?我們去看服裝秀!」

巴黎?苗筱栗咽了咽口水。

看出她的心動,蕭雅雯自動接話︰「好,就巴黎吧,隨妳高興住幾天。我爸在那邊有生意,我馬上叫他安排。」

苗筱栗抓住蕭雅雯肩膀,用力搖她幾下,搖得雅雯頭昏。「啊~~妳醒醒!妳好可怕、好自私,妳變得好討厭!」

蕭雅雯怔住,驚見到好友眼中的鄙夷和嫌棄,她嘩地抱住苗筱栗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好討厭她哪,我又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真的好氣……」

苗筱栗摟住好友,曉以大義。「虧妳說得出這麼可怕的話,我不捐童敏希會死,會死欸!她死了,古駿逸還有她的家人不知道會有多難過。他們現在都知道有人可以救她,一定很高興,結果妳叫我不要捐,妳怎麼說得出口?妳知道會有多少人哭嗎?」

蕭雅雯撇開臉,趴在床上,羞愧地嚎啕大哭。「我知道我很可惡啦……我知道我討人厭,嗚嗚……」

「唉呦,妳不要老想著自己嘛。」苗筱栗拍拍她的背。

蕭雅雯悶在枕頭里嚷︰「可是……我好愛古駿逸!」

「那就讓他快樂嘛,他愛敏希,敏希生病他一定很痛苦,妳真的希望童敏希死嗎?我要是听妳的不捐了,她死了妳不會後悔?不會良心不安?妳有認真想過嗎?我不信妳會這麼壞心!」

「我只想跟古駿逸在一起,什麼都不想……」

「妳這樣,連我都要討厭妳了。假如生病的是妳呢?妳爸一定很難過,我也會很傷心。假如是妳得了白血病,我也會很希望有人救妳。」

蕭雅雯哭了半晌,抹抹臉,坐起來,苦著臉說︰「走吧。」

「去哪?」

「我家啊。」蕭雅雯幫她將衣服收進行李箱。「先住我那,後天我陪妳去醫院,我叫我的家庭醫師去說服妳的爸媽。」

苗筱栗愣了愣,問︰「妳想通了?」

蕭雅雯跺腳咆道︰「快點啦!」

「這才對嘛。」苗筱栗笑了,跳下床,兩人收拾行李。她看蕭雅雯一邊收東西一邊抽噎掉淚,用手肘撞了撞她。「喂,想開點,憬哥哥有好多朋友,他們都好好,妳跟我去做義工,我介紹他們跟妳認識。」

「才不要,都是窮小子。」

「亂講,有當醫師、有做律師的,還有教官欸,都是好優秀的人……」

「嗟!」

殲滅療法會令病患痛苦得像死過一回,有些人撐不過去,等不到移植手術就離開人世。

迸駿逸很怕,有天半夜他被惡夢嚇醒,醒來後趕緊探探她的鼻息,確定她沒事,這才放心了。

他不敢告訴敏希,自己夢見敏希的葬禮,一整夜他就這麼看著她的睡容,醒到天亮。他不知道要跟誰禱告?冥冥中的造物主啊,他懇求牠們不要奪走敏希,他甚至願意少活十年,可憐他年幼失親,可憐他只有敏希。

迸駿逸也跟敏希說,知道她生病後,他常後悔,他領悟到以前的他好傻,事業成功算什麼?掙再多錢又有何用?現在的他願意花盡一切的金錢買她的健康,買她要的骨髓,但買得到嗎?

他真的後悔,早知如此,他不會離開那麼多年。寧願留下來,平凡地陪她過一生。這樣就好,多陪一天是一天,每分每秒都珍貴。

兩星期的化療和放射治療,敏希變得非常虛弱,無法進食,一吃東西就吐,醫師給她注射營養針,維持生命。每次看醫師給敏希打針,古駿逸就覺得那針像扎在自己的心上。

這時候,敏希已經很少說話了,她常痛得面色慘白,用一雙大眼楮看著他,千言萬語,放在心里。她常模著他的臉,指尖描繪著他的輪廓,每次她這樣做,他就低下頭,怕她看見他殷紅的眼眶。

一天晚上,黃美君來探望女兒,帶來敏希要的東西。東西放在牛皮紙袋里,母親走後,敏希拆開,古駿逸看她倒出一堆信。她拿起一封,遞給他。

「念給我听。」她閉上眼楮。

迸駿逸攤開信紙,他深呼吸,努力忍住淚,抓著信紙的手在顫抖。

敏希微笑,听他念信,熬過身體的痛。

迸駿逸聲音低啞地念著--

「敏希,我每晚都哭,想妳想到心髒無力。」念完,他再拾起一封,拆開。

「敏希,如果沒有妳,我怎麼辦?」再拆一封。

「敏希,我愛妳……」

迸駿逸幾乎是費盡力氣地,把信念完。全是他當年當兵,寫給她的。只有抬頭和簽名日期是出自他手,敏希自己填上內容。

念完最後一封,敏希睜開眼,微笑地凝視著他。

「敏希,不是我偷懶,不給妳寫信。」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臉龐。

她挑眉,理解地微笑。

他解釋︰「當兵時每次想妳,打開信紙後,我很努力卻不知道要怎麼寫,所以只填日期。明白嗎?」

她明白,淚水滾下她的臉龐。他幫她拭淚,緊抓她的手,笑道︰「妳寫得很好,全跟我想的一樣。」

敏希頑皮地皺皺鼻子,笑了。

手術當天,古駿逸和黃美君等在外面,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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