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丈夫 第10頁

「好啦,逗你的,不過你今天胃口不好啊,有心事?」

「就天氣太熱了,玫瑰姐,倒是你,今天沒有跟主任去午餐小約會,也在辦公室吃飯,孤家寡人,讓人看了真不習慣。」皮琪拉崇尚老二哲學,對于被當成聊天目標並不樂意,趕緊轉移話題。

「對嘛,還吃輕食沙拉,你不是說這些草料不是人吃的,有鬼喔。」另一個同事也湊過來。

「輕食有益健康啊,我變胖了啦,內褲都緊緊一圈,我怕老公嫌棄,那個沒良心的中午還約我去吃油膩膩的燒烤,他都不知道我們女人辛苦在哪里。」話匣子一打開,兩個同樣有老公的女人就很熱烈地說開了。

皮琪拉樂得合起便當盒,溜到後面去洗筷子。平常的每一天都很好過,今天特別不好熬,看著洗手台對面的大樓水泥牆,水龍頭的水嘩啦啦地流,她趕緊回過神來關掉水龍頭。

她在想什麼呢?搖搖頭,不去想了,這些年,她想得太多了,打從骨子里覺得累了。當初很愛的時候,愛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現在,她模模自己那顆靜止的心,她什麼都不要再想了。她的心早就騰出來了不是?誰也填補進去,那只是見一面、說說話,又有什麼好慌的?

說到底,她跟薩克也不過相處了兩三年,別離十四年,加減乘除怎麼都算不清這筆賬,不明白啊,真不明白,既然已經丟棄了它們的感情,為什麼就不繼續他的人間蒸發,他回來做什麼?

她用力地搖頭,想這些做什麼?男人不管年紀大小,他們的甜言蜜語都是不能信的。

美味咖啡很好找,皮琪拉遠遠地就看見等在門口的他。薩克是引人注目的,冷漠強勢的姿態,他站在那里,隨意又自然,經過的人都自動地繞開,隨便一個掃視,都會讓人羞愧得恨不得變成塵埃。

唉,這十幾年他把棺材臉修煉得更爐火純青了。以前他不說話的時候,就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就連放在心里多想想都覺得罪過。如今,歲月在他臉上鑿出更完美的輪廓,唉,造孽。

兩人眼神交會的同時,皮琪拉有那麼一瞬間的錯覺,很像看見一頭饑餓很久的野獸。

他舉止從容地走過來接手她的車。

「大熱天的騎單車不熱嗎?」他不苟同地問。

「習慣了。」去到哪里都有停車位,也不怕偷,省油免污染,超好用的。

咖啡廳的名字不怎樣,裝潢也很普通,要是不計較這些,撲鼻而來的咖啡香倒是很及格。

原來她連飲料都不想叫,想快刀斬亂麻,可是咖啡真的很香,不是事務所那三合一可以比的,于是她要了杯巴西的阿拉比加。薩克叫了Perrier覆盆子氣泡水,還有一桌的甜點。

皮琪拉看了皺眉。「你什麼時候也吃起甜食了?」

「只喝咖啡傷胃,這些是給你的。」

「我沒有那麼多個胃。」起碼超過十樣,蛋糕起司慕斯布丁香草櫻桃千層萊姆黃庫柏水果塔……

「我不知道你喜歡哪種口味的甜點,所以叫他們各上一份。」

既然這樣,她從善如流地端過小蛋糕,吃上一口,覺得滋味不錯,慢慢地一匙一匙地舀起來放進嘴里。

「有話你就直說吧,我在听。」這叫吃人嘴軟嗎?

「你是公務員?」

不奇怪他為什麼會知道,地方就這麼丁點大,左鄰右舍隨便問,沒有什麼是秘密。

「這工作適合我。」

她點頭的樣子很像小麻雀,非常可愛,當然,薩克不敢說。她身上劃出來那條界限不讓人輕易越過。

「這些年,沒想到你還住在那里,小叔叔他好嗎?」

「這里生活節奏慢,適合我,小叔叔很操勞,老了很多。」為了她,白了不少頭發。

「小琪,我們重新開始吧。」

她把碟子推開,剩下的打包回去好了。

「愛不愛什麼的太辛苦了,我們年紀都不小了,不玩那個了。」

逼不得已地面對薩克,頭發有型的他一雙電眼眼微微勾,眉是劍眉,鼻梁直而挺,唇形弧度優美,氣質、眼神均無懈可擊,只是他的工作應該很勞心吧,才三十而已,眼角卻有了滄桑。當然那些歲月痕跡無損他的內斂和自信,人的緣分就是這麼荒謬又奇妙,在漫長看不到盡頭的等待時,怎麼期望、怎麼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他都不出現,現在她豁然開朗了,他卻回來了。

「不玩,是認真的。」

「你傻了喔,都這把年紀了還認什麼真?」她成熟又理智,干淨又簡單地回答。

他們不是十幾歲的年紀,肩膀上都壓著責任和風霜,感情,是閑人的奢侈品,要說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也可以,對于那種高難度的東西,她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了。不是做作虛偽,是真的沒有了。

他剛走的那段時間,她把思念當做是養分,滋養自己,可是後來一年過一年,她開始忘記他的長相,她害怕自己最後會忘記他的聲音、他的習慣、他的全部,她那麼怕,怕到每晚要把他的臉想過一遍才能睡,最後的最後孩子長大了,在極度的疲憊和痛苦後看到淺夏的臉,她想開了,被丟棄就被丟棄,沒什麼了不起,她已經不一定非要薩克不可了,她還有淺夏。

第5章(1)

「我不接受拒絕。」

真面目暴露出來了,不再是好好先生,不再有低姿態,他討厭她在兩人之間劃下的界線。

看著他的氣急敗壞,皮琪拉卻很冷靜。「你應該不會忘記,是你先離開我的,你應該知道什麼叫覆水難收,回收一桶已經弄髒的水,是最無聊的事情了。」

年少的承諾看似美好,其實最無情,轉眼成空。

「小琪,對不起。」薩克低低地說,聲音充滿自責。

「沒有誰對不起誰,少年時的戀情一般都不會長久,我沒有怪你,真的。」那只是一段不健康又不健全的交往。

「我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薩克想踫她,她卻把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著痕跡地收回來放在裙兜上。他們的戀情那麼短,他認真過的,只是如今仿佛連余香都盡了。

「薩克,我們有情比金堅,山盟海誓嗎?好像沒有對吧。」現在想起來宛如小孩的游戲。他要她不能嫁,要她等他,她都傻傻答應了。讓她越來越清醒,越來越明白的是——讓過去深愛的人成為你的一切時,你卻對他不再重要了,這是多大的悲哀?

「你一走十幾年,不原諒又怎樣?罵你也听不到,又不能揍自己出氣,是你先放棄的,所以不要為難我了。」她的心路歷程太多心酸,不想回憶,不想重蹈覆轍,失去溫度的心空了。

薩克臉色難看,心里都是心疼跟自責。他不得不承認小琪說的該死的有道理,即使曾經生兒育女的夫妻一旦分手就是陌生人他憑什麼叫人家記得自己,為什麼他會自私地以為她還會為他停留?

但是,他承認自己就是自私,即使待她一樣好也數不出來,如果真的愛她,是應該讓她的生活過得更好,他卻沒做到這點,那些年他們在一起,幾乎都是她在付出。可是年少那寥寥幾筆的鮮艷痕跡一直在他心底褪不去,這些年他也想過,她要是結婚了怎麼辦?

昨天為了擺月兌他,她也說了,她已婚。但是她潔白的手指上沒有戒指,連戒痕也沒有,遑論男人送她上班。這發現讓他雀躍了很久。

「我還是愛著你的,這些年我沒有一刻把你放下,你一直在我心上。」一個人愛什麼討厭什麼,那感覺是不會消失的,再見她,過去的一切又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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